连续两个晚上,穆戎都在失眠。
他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徐容容在对楚河微笑。
前世的她,那么爱笑。
藏身在树丛后偷偷看他时,嘴角吟笑。
被他发现后跑开时,又带着羞赧的笑。
而今生,她竟一次也没有对他笑过。
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是那样的冷漠,或是带着怒气。
可她面对楚河,那个前世要了她性命的人时,却带着毫无保留的笑。
他感受到深重的危机!
如今,楚河以护卫为名,几乎不离她的左右。
长此以往……
穆戎不敢再想!
翻来覆去,胸口隐隐作痛,让他愈加难以安眠。
他索性坐起来,从枕下取出那本《追妻七十二式》,翻到“迂回之术”那一页,开始细细研读起来。
这一看,就是一整夜。
翌日清晨,穆易进来侍候的时候,房中的火烛已经燃尽,只留下挂满斑驳烛油的烛台。
“爷……这是?”
穆戎一脸憔悴,门外初升的太阳使他双眼酸涩。
“你来的正好。”他的声音沙哑,满是疲惫,“本侯是武将,对文官的喜好知之甚少,你知道京里的文官,一般都喜欢些什么?”
穆易回忆着与侯府常往来的几位大人,
答道:“古琴、玉器、雅乐……”
穆戎暗自思忖片刻,摇头道:“除此之外呢?比如……徐大人那样的,会喜欢什么?”
穆易答的爽快:“那无非是一些附庸风雅的琴棋书画、花鸟鱼虫,还有……银钱。”
穆戎:“……”
可不是爱财吗?否则怎么连自己闺女的箱笼都要去翻?
……
徐朝前这几日告了假。
伤筋动骨一百天。
他伤了膝盖,还有比这更好的请假理由吗?
除了前两日不能下床,略感别扭之外,其他时间,自己在房中哼着小曲,或者去院子里的躺椅上晒晒太阳,十分快活。
更别说,还有堂堂的一品军侯穆戎每日到府中探望。
这可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只是每次穆戎前来,徐容容都会找借口不见。
最开始的时候,徐朝前以为这是女儿拉扯男人的手段。
但时间久了,他便觉得女儿这样做有些过了,可她如今是县主身份,自己虽然是她的父亲,倒也不敢摆起架子斥责。
因此再面对穆戎时,多少有些心虚。
没想到,穆戎竟不以为意。
“在下是来探望徐大人,自然要以您为重。”
正如他自己所说,每次前来都会在徐朝
前这里耗上半日,丝毫不提徐容容半句。
有时是下棋。
有时是赏画。
徐朝前满眼的贪婪,几乎遮掩不住:
“侯爷这用的是和田玉磨的棋子吧?”
“这画怕是北朝时留下的吧?跟侯爷的武将身份并不十分相配呢。”
穆易听着都心疼自家侯爷,每每回府后,磨着后槽牙劝道:“爷,别太委屈自己了。”
徐朝前那样的人,自己都看不上,更何况一向是不愿在官场逢迎的侯爷。
穆戎但笑不语。
为了能达到目的,这些又值什么呢?
一大清早,徐朝前用完早膳,就在院子里满脸期待的等着穆戎到来。
他是文人,最爱附庸风雅,这几日穆戎每次来访时带来的礼物,都让他叹为观止。
想到自己如今虽然官场不顺,但能在姻亲上捡这么大便宜,也是值了!
穆戎来的时候,穆宅里的四名护卫紧随其后,每人手上各捧着一盆西湖柳月菊。
那金黄的花瓣在冉冉升起的太阳照耀下,显得庄重夺目。
惊的徐朝前直接差点跳了起来:“这……这怕是贡品吧?”
柳月菊临冬开放,金色花瓣层层叠叠,花轮丰满妖娆,花色金碧辉煌。
“正是。”穆戎笑道,
“徐大人若是喜欢的话,我便将这些柳月菊移植到府中来。”
徐朝前大喜过望,嘴上却说:“那怎么使得。”
“这是应该的。”
说话间,穆戎的目光有些飘渺,他似乎正透过柳月菊在看向别处。
金灿灿的花丛中,似乎有一道灵动的鹅黄色身影正穿梭其中。
他希望能在盛开的花丛中,看见那个少女欣喜的笑脸。
穆戎收回目光,问道:“徐大人府中可有合适的地方栽种?”
徐朝前面露尴尬:“我府宅太小,只怕并无合适之处……”
穆戎“思忖”片刻后,终于想出一个主意:“单论徐府的话,的确是人口众多空间不够,但若将穆宅打通呢?穆宅与徐府相邻,想来如果在外院拆除一面墙的话,合建一个花园倒是绰绰有余。”
徐朝前的眼睛亮了。
看到他的神情,穆戎心知:有了!
……
徐容容只是歇了个午觉的功夫,府里就变了样。
等她得了消息,匆匆赶到外院,正好看到了那堵已经拆了一半的院墙。
徐朝前见她来了,喜滋滋的凑过来,将穆戎的打算说与她听。
徐容容第一次有了想要杀人的冲动。
她看着穆戎,满面寒霜:“侯爷这样
做妥当吗?”
穆戎摸了摸鼻子:“徐大人是爱花之人,我便想着为他建一个小花园。”
信你才有了鬼!
徐容容瞪着她:“我怎么不知道,侯爷竟也成了喜欢侍弄花草的人?难道说,赋闲在家几日,竟转了性子。”
穆戎浅浅一笑:“附庸风雅罢了。”
徐容容转向了那四盆西湖柳月菊,目光微滞。
那金黄的花瓣,正慵懒的舒展着,仿佛在向她撒娇一般……这曾是她最喜欢的花。
见她的目光变的柔和,穆戎略略靠了过来:“喜欢吗?”
徐容容被他唤醒,瞪了回去。
穆戎身子微微压低,靠近她的耳畔:
“如今拆了外院,并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
“你我两府相邻,这番动静并不会为外人所知,你不用担心旁人的议论。”
“更何况,你是陛下亲封的县主,我是大周朝的侯爷,旁人就算想说,也没有那个胆子。”
徐容容冷哼道:“侯爷以为小女在意的是那些虚名吗?小女何曾畏惧过他人的口水?我只是不知道,侯爷如今先斩后奏的本领,竟已臻入化境。”
穆戎笑着:“县主过奖了。”
说完,他直起身,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楚河,微微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