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仆妇领路,琥珀扶着黛玉过了抄手游廊,穿过穿堂,出了前面小厅,便见正房大院。
黛玉细心观察这一路景象,院内房屋皆雕梁画栋,两边厢房,内有穿山游廊,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正房外几个丫头一见她们来了,都笑着迎了上来,说道,“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
几个人争着打起帘笼,又向里回话,“林姑娘到了。”
黛玉方进了屋,就见两个仆妇掺着个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迎上来了,黛玉便知是外祖母,正要下拜行礼,却被老太太一把搂在了怀里,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
黛玉见此也不禁悲从中来,哭个不住,旁边侍立的丫鬟仆妇也都跟着掩面泣涕。
方一会场面才缓和下来,黛玉跪下拜了老太太,老太太忙命人扶起,拉着她的手一一介绍,
“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珍大哥的媳妇珍大嫂子,这是你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
黛玉一一拜见,至最后一人时,不等老太太介绍,秦可卿忙上前来,对着黛玉行礼,“侄儿媳妇,拜见林姑姑。”
黛玉不解,老太太说道,“这是你珍大哥的儿子,你侄儿蓉哥儿的媳妇。”
黛玉了然,是琥珀说的“蓉大奶奶”,便还礼问好。
老太太又道,“去请凤哥儿和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先来见见。”
两个丫头应是,便出门往绮霰斋去了。
贾瑛的财务办公室内,凤姐,迎探惜三春姐妹,还有鸳鸯等几个大丫鬟,正在对比账目,忽而外面杂乱声响起,晴雯出了屋子喝道,“都在吵闹着什么?”
小丫头坠儿连忙回道,“晴雯姐姐,刚刚外头说,南面姑奶奶家的表小姐到了,刚进了老太太院里。”
晴雯说道,“外头是外头的事,二奶奶和三位姑娘都在里头忙活,你们在外面吵闹些什么,都安静些。”
说罢晴雯便回了屋,外面几个丫鬟虽心中忿忿,但也不敢还嘴,只得散了开去。
晴雯进屋,袭人问了一声,“晴雯,有什么事么?”
晴雯回道,“没什么大事,是表小姐到了。”
凤姐听了一愣,随后说道,“表小姐?姑妈家的林表妹到了?三位妹妹,暂且停下,你们先去见客,我马上就来。”
三春姐妹应是,一道出了内书房,外面几人的丫鬟嬷嬷伺候整理了穿戴,便一同出了绮霰斋往老太太屋里而去。
方出院子,老太太屋里的两个丫头正巧进来,一见连忙行礼,“姑娘们有礼,老太太正请姑娘们过去。”
迎春回道,“我们正去,前面带路。”
……
黛玉进府,与姊妹凤姐相认,不再多述,原文都有。
荣庆堂内叙了会话,贾老太太便令邢夫人,领黛玉见大舅,贾赦以身体不适,见了未免此时伤心,暂且不忍相见,又做了些劝解安慰之辞。
黛玉辞了邢夫人,回了荣府,向南大厅,过荣禧堂,往贾政院里而去。
王夫人屋内,周瑞家的正在回话,“太太,今日我女婿从外边回来,周瑞不在,便寻到我,将这个宝盒给了我,说是给宝二爷的东西。”
王夫人正抹着念珠,闭眼念着经文,闻言睁开了眼睛,看向周瑞家的,见她手里捧着个锦盒。
略有疑惑,问道,“你女婿?”
周瑞家的回道,“我问过女婿,据他回说,半年前周瑞奉宝二爷之命,要寻个人去南方办事,周瑞便派了女婿。如今宝二爷的事办完了,今日回京复命,只是周瑞前日刚巧去了天津,他便来寻了我。”
王夫人听完,想起前几天贾瑛说的话,点了点头,又道,“既是如此,暂且收好,等宝玉回来,再交给他。”
周瑞家的回应称是,便出门去收起锦盒,此时彩云进来禀报,“太太,林姑娘马上到了。”
王夫人想了想,缓缓说道,“让嬷嬷请她到炕上坐。”
一个老嬷嬷引黛玉进了东房门,黛玉细细察看了房内铺设陈饰,嬷嬷们请黛玉炕上坐,黛玉心里度了度,没有坐炕,只在东边椅子上坐下。
彩云奉了茶来,黛玉一面吃茶,一面打量丫鬟们的妆饰衣裙,举止行为。
茶未吃了,彩云又过来笑着说道,“太太请林姑娘到那边坐。”
老嬷嬷又将黛玉引到东廊三间小正房,屋内设有一炕,中间一张炕桌,王夫人坐在左侧西边,让黛玉往右侧东边坐下。
黛玉看了看,只在下边椅子上坐下,王夫人再四携她上炕,才挨着王夫人坐了。
王夫人拉着黛玉说道,“你舅舅领了皇差去了山东,你珠大哥也跟着一道去了,前段时间来信说下月会回京述职,到时再见罢。”
“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是偶一顽笑,都有尽让的。”
“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事出了城,等他几日回了,你看见便知,你只以后不要睬他。”
黛玉忙陪笑道,“舅母说的,可是衔玉而生的这位哥哥?在家时曾听母亲常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说在姊妹情中极好的。况我来了,自然只和姊妹同处,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得去沾惹之理?”
王夫人又对黛玉叮嘱了一些有的无的,黛玉一一都应答着,只见一个丫鬟来回,“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
王夫人携了黛玉从后房门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门,穿过南北宽夹道,王夫人指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后面的房室说道,“这是你凤姐姐的屋子,回来你好往这里找她来,少什么东西,你只管和她说就是了。”
两人继续往西,穿过东西穿堂,便来到老太太后院。
见她二人来了,仆妇丫鬟们才安设桌椅,李纨捧饭,凤姐安箸,王夫人进羹。
老太太正面榻上独坐,两边四张空椅,凤姐拉着黛玉左边第一张椅子坐下,黛玉不肯,老太太说了话,黛玉才告了座。
老太太又命王夫人在旁边椅子上坐下,迎探惜三春姐妹才告座上来。
李纨凤姐立在案旁布让,凤姐笑道,“老祖宗,可发现今日菜品有何不同?”
老太太黛玉两人闻言看向桌面,却见桌上竟上了些不合时宜的新鲜菜品,老太太咦了一声,问道,“凤丫头,这大冬天里,怎么还有这些新鲜瓜果?”
凤姐笑道,“老祖宗,这就得问您的宝贝孙儿了,宝玉今日一早就出了门,晌午他的小厮李贵王荣回来,带回来整整两大车新鲜瓜果蔬菜。”
“说是城西的庄子上种的,如今成熟早的已经开始采摘,宝玉吩咐把最细嫩最水灵的挑出来,立刻送了回来,让老祖宗尝尝鲜。”
凤姐说完,黛玉心中思忱,‘往日只在书上看到,唐时皇家利用温泉种植瓜果,外祖母府里竟也有这等宝地么?’
老太太笑道,“可真稀奇了,往日也只宫里偶尔有一些赏赐,不想宝玉又弄了这些稀罕出来,凤哥儿,给东府,还有各个院里都分一分,让他们都尝一尝。”
说完便开了席,吃罢,漱口盥洗,再吃了茶,黛玉吃完了进荣国府的第一顿饭。
饭毕,老太太命王夫人,李纨凤姐几人自去,只带着黛玉和三春姊妹在屋里叙话,问些读书、识字、针线或日常喜好等等。
当下,黛玉的奶娘来请问黛玉房舍,老太太想了想,说道,“便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里,把你林姑娘暂且安置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与他们收拾房屋,另做一番安排。”
又命鸳鸯找了一顶花帐,和几件锦被缎褥之类。
鸳鸯早已下班回来,黛玉见到琥珀曾说过的“鸳鸯姐姐”,便多看了几眼,‘原应是她去接我的罢。’
老太太又见黛玉只带了一个十岁的小丫头雪雁,一个奶娘王嬷嬷,老的老小的小,担心黛玉平日不能遂心省力。
便把自己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叫作鹦哥,给了黛玉,又派了四个教引嬷嬷,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头。
当晚,王嬷嬷和鹦哥便陪侍黛玉在碧纱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