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朱元璋下课了,皇子皇孙们可以吃饭了。
朱标拄着拐杖走出来,对提着食盒的宫女们吩咐:“送进去吧。”
宫女们闻言,纷纷行礼低头,步入大本堂的讲堂中。
朱标转头望向朱允熥:“今早朝会如何?”
朱允熥歪头,笑着反问:“爹是指心学的讨论,还是昨天书局的风波?”
朱标翻了个白眼:“孤问的是朝廷大事!”
朱允熥应了一声,“今早朝上,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轮番上阵,指责解缙制造事端,大有将他批判为背离儒家道统的叛徒之意。”
朱标刚要张嘴说话。
背后却响起了朱元璋的笑声:“解缙那小子,挨骂了?”
朱允熥连忙转身行礼:“孙儿给爷爷请安。”
朱元璋摆摆手,让到一边,随之两个手里提着食盒的宫女跟了出来。
显然早已得了圣上的吩咐,两位宫女直接在门前台阶上打开了食盒。
朱元璋拍了拍屁股,随意坐下,抬头望向还一脸懵的朱标和朱允熥。
“坐吧,难不成还要咱喂你们?”
一边嘀咕着,朱元璋已抽出一层层食盒,摆在了台阶上。
朱允熥连忙扶着朱标慢慢坐下,环顾四周,只好一屁股坐在了台阶最下层。
朱元璋拣了块最肥的红烧肉,夹起大口饭,一并送入口中。
待到咀嚼一番吃到肚子里,他这才舒了口气。
“你先说说,说完咱们再吃。”
朱允熥无奈,瞥见朱标正在吃他最爱的白斩鸡,只好撇撇嘴,将今日早朝发生的种种,娓娓道来。
朱允熥早就被饭菜的香气勾得肚子咕咕叫,他眼巴巴地盯着朱标。
朱元璋点了点头,把最后一口浸满了酱汁的米饭送入口中,放下碗筷。
“你这小子,适合去御膳房工作。”
朱元璋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朱允熥再也按捺不住,连忙低头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朱标眉毛一挑,手里的筷子灵巧一动,把最后一块鸡肉稳稳夹进了碗中。
结果,朱允熥只吃到几根青菜。
朱元璋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随即说道:“干的不错,懂得怎么巧妙地偏袒一方了。不过,回头你二舅那帮人,还得让他们把心思多放在军事学院上。”
即将竣工的军事学院,正式名称定为了“大明军事学院”。
校长自然是朱元璋,副校长则有三位,分别是常升,蓝玉和汤醴。
名誉副校长的头衔就更多了,能数得上的公爵,几乎都被朱元璋一股脑儿地命为名誉副校长。
至于下面的教官,都是京城中那些功勋卓著的武将,最次也得是伯爵。
如今,军事学院已经在军队里挑选有潜力的年轻人,准备开学了。
常升他们一时半会儿是顾不上朝廷那些事了。
朱允熥轻轻颔首,眼神却幽幽地望向正大口吃着鸡肉的朱标。
朱元璋接着说:“对于心学,咱的态度还是一样,分寸你自己掌握好。敲打刘三吾那老家伙,点到为止,毕竟还要给他留几分薄面。”
这时,朱允熥猛地抬头,问道:“如果他先不顾情面呢?”
朱标连忙放下鸡腿,低头瞅了瞅朱元璋。
朱元璋没言语,但那双透着凌厉的眼神,淡淡扫过朱允熥。
……
正值九月,秋意正浓。
城外,山野间被秋色染红,丰收的粮食堆满了仓库。
四海的读书人们也陆续进入了应天府。
三个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流逝。
而这三个月里,应天府表面看似波澜不惊。
除了衡靖街上,每日都有10名书生被拉出来,当街受罚挨板子,其他一切如常。
唯独值得一提的是,在西城区众多军营环绕中,一座占地广阔的军事学院开学了,没引起太多注意。
来自明朝显赫世家、京城卫队军官、直隶卫所的将领们,已在军事学院沉浸学习近两月有余。
战争对于应天府的居民来说,实在是太过于缥缈。
眼下众人真正翘首以盼的是即将拉开帷幕的恩科考试。
商人们虽不敢奢望能拿下今科的状元郎,可对争取两榜进士做女婿还是满怀期待。
传闻今年朝廷大举纳贤,两榜进士必将如过江之鲫。
所以,应天府里最不缺的,便是那些渴望联姻的商人士绅。
城外的喧嚣与热切,似乎并未能让应天城的暑气有丝毫减退。
相比之下,衡靖街则总是笼罩着一股肃杀之气。
或许是因为衡靖街的两旁,是五军都督府和锦衣卫衙门,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国子监的监生、书局的副局长石伟毅,身着朴素的单衣,低调地走到锦衣卫府门前。
“锦衣卫重地,无关人等勿入。”
守门的锦衣卫缇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
平日里鲜有人主动靠近锦衣卫府邸,若非见来者是一身儒生装扮,他恐怕早已将其驱逐。
石伟毅低垂着眼帘,手缓缓探入怀中。
紧接着,一块沉甸甸的令牌在守门锦衣卫眼前闪现。
那锦衣卫脸色一正,连忙拱手行礼:“小的这就送大人进去。”
……
“如朕亲临”四字,任谁看了都免不了心生敬畏。
哪怕锦衣卫平日里再怎么威风,在这令牌面前也得收敛三分。
就算此刻命令他闯进衙门,把指挥使拿下,他也只能遵命。
锦衣卫弯腰低头,姿态谦卑到极点,“大人有何吩咐?需要小的去通知指挥使前来吗?”
石伟毅始终保持着低调,不愿轻易暴露暗卫身份,只轻轻声道:“去诏狱。”
言简意赅。
这话一出,领路的锦衣卫脑中已自行编织出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宫廷秘辛。
看样子,晋升千户的美梦怕是要泡汤了。
锦衣卫低头走在前方,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处院内。
有棵光秃秃的槐树,在明媚的日光下显得格外突兀,透着一股阴冷。
普通人绝不会在自家院子里种槐树,这事儿透着不祥。
可一旦故事扯上了妖魔鬼怪,那些宅院里头保准就有几棵老槐树矗立着。
这事儿说不通,但每当书里提到“槐树”二字,大伙儿的脑瓜子里便会出现阴森场景。
可在诏狱种槐树,石伟毅倒觉得挺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