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缙想像如果用在自己身上,就算能言善辩也无济于事。
百姓并不愚昧,只是见识有限。
一旦他们知道一件事,心中便会留下根深蒂固的印象,难以改变。
操纵人心,是最高明的武器。
朱允熥看了解缙一眼:“百姓纯朴,多数是善良的,要不是任亨泰之事,我也不愿这般。”
说完,朱允熥把目光投向解缙。
人们的世界观在成长中逐渐稳定,但也可能被悄然改变,这便是舆论操控的可怕之处。
所以,若不是迫不得已,他绝对他人无故使出这类手段。
解缙仍心有余悸,只能机械地点点头,轻声问道:“事了之后,太孙将如何安排下一步?”
“届时就轮到朝廷出面。”
朱允熥微微含笑,“届时百姓必然期待朝廷出手,为任亨泰洗冤,恢复名誉。朝廷代表公正,最能体恤民心……”
还未说完,旁边的朱高炽突然发出怪声,引起两人注意。
朱高炽苦笑着低声道:“那时候,朝廷顺应民意,为任侍郎洗刷冤屈,既恢复其名誉,也赢得了民心。”
一直居于北平的朱高炽深感不虚此行。
解缙也是感触颇深,没想到最初意愿仅是帮助任亨泰恢复名誉,却收获了四方共赢的完美结局。
任亨泰洗脱罪名,恶人受到应有的处罚,朝廷因此更得民心。
百姓则得知真相,感受到朝廷的关心。
此刻,朱允熥严肃道:“想真为百姓谋福祉,未来治理须落到实处,使百姓获实在利益,生活明显改善。”
解缙与朱高炽听罢,齐齐起立,向朱允熥深深鞠躬,承诺道:“太孙之言,臣等谨记,必尊行。”
朱允熥起身,轻扶身体还略有虚弱的朱高炽。
然后走到解缙身边,“书局尚需十余日建成,不妨先行尝试,无需挂名,将编好之内容印出传播,提前验证成效。”
解缙躬身,目光坚定:“太孙……”
朱允熥挥手打断,“解兄,你会发现,你已握有强大的武器,其威力胜过兵刃。”
……
三天后,应天城内的谣言,如同泄洪之水,无法遏制。
城中百万男女老少,几乎无人不热议此事。
令人意外的是,朝廷与应天府官员竟对此无动于衷,未施于任何意见,令百姓议论愈烈。
东宫。
朱允熥显得格外轻松自如。
“二十三叔,再不下来,这月的蛋糕就别想了。”
朱允熥指向庭中的大树,无奈地“警告”着。
原来,顽皮的朱桱在大家不注意时,爬上树掏鸟窝。
朱桱虽爱甜点,但常在东宫上蹿下跳,倒是并未长胖。
此刻,他双臂紧紧抱住树枝,双腿夹住一根横枝,屁股用力,向往高处的鸟巢。
在树下的“警告”声下,朱桱的眼睛失去神采,小脸鼓得像包子,噘嘴瞪着朱允熥。
“你不給我吃,我就跟父皇说你打我屁股。”
小鬼头竟学会反威胁了。
朱允熥只好叫来温旗,去救不肯下来的二十三皇子。
此时,刘远匆忙进来说:“三爷,皇城门外百姓聚集,为任亨泰喊冤。”
“唉哟。”
“允熥……快救我……”
朱允熥刚从刚刚的突发事件里回过神,耳边又传来一声紧绷的求援。
转头望去,他惊讶地看到朱桱从树上摔下,身体向后倒去,手脚乱挥,嘴里发出含糊的叫声。
紧接着,一声巨响,朱桱正好砸在刚带着太监们来到树下的温旗身上。
温旗那健壮的身躯,在朱桱的撞击下,双腿瞬间弹起,脸色变得青紫,嘴巴张得比铜钱还大。
朱允熥脸色铁青地走过去,一只手轻松地拎起仍在惊恐中,大声呼救的朱桱。
“允熥,救我。”
“救我啊。”
“救……”
“呃?”
朱桱还在叫嚷,视线突然从蓝天变为朱允熥那张表情狰狞的脸。
吓得他打了个嗝,眼睛瞪得老大,双手无助地搓着衣角。
此时,朱允熥心跳加速,不敢想象朱桱在东宫摔伤后,李贤妃和朱标会如何责怪自己。
“呃啥?”
朱允熥脸色阴沉,愤怒地说:“怎么没把你胳膊摔断。”
“哎哟……好疼哟……”
就在朱允熥满脸怒意,打算让朱桱尝尝厉害时,窝在地上的温旗因头部撞击而颤抖,泪水涟涟。
瞬间破坏了气氛,
机敏的朱桱快速脱身,躲到闻声赶来的汤清悦后面,紧紧抓住她的裙摆,双眼滴溜溜地瞥着朱允熥。
朱允熥气得满脸通红,指着藏在汤清悦后的朱桱,吼道。
“你的甜食蛋糕,这个月和下个月全部取消。”
然而,这小子并不怕他,反而在汤清悦身后调皮地做了个鬼脸,还摇晃了她的袖子。
“汤姐姐……”
汤清悦忍不住笑出声,转身摸摸朱桱的头,走到朱允熥面前。
“不过就是摔了一跤,我小时候也常常摔跤呢。瞧,二十三叔这不是没事吗?”
朱允熥皱起的眉头更加紧绷了,耳边是温旗疾呼的呻吟,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他愤怒地甩了甩袖子。
“再这样下去他就被你惯坏了。”
汤清悦嘴角一扬,“刘千户找你有事,赶紧去忙吧。”
“算了,懒得说他了。”
朱允熥无奈地甩了第二次袖子,以此发泄心中的不快。
刚决定带刘远去别处谈事,身后朱桱的欢呼声就响起来,还有对汤清悦的赞美。
“哎。”
朱允熥瞟了一眼,领着刘远走进实验室。
进去后,便是各式各样的铁制零件。
空气里飘荡着机油和煤烟的味道。
朱允熥坐在太师椅上,望着刘远,轻轻转动着白玉扳指。
“百姓自发跑到洪武门前,为任亨泰叫冤?”
刘远默默颔首,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朱允熥身上。
三天前,他和暗卫周豪在城里迅速抓住了那些散布谣言的人。
接着,把他们带到各街道口,当众扇巴掌惩罚。
朱允熥下令,那些造谣者无一幸免,全都被打得嘴巴肿起。
飞鱼服的威慑力下,即使是巡逻的武士以及应官府差役,也都只能远远地观望。
直到锦衣卫结束行动,他们才敢上前,将那些人带回衙门。
那些差役甚至不敢多问。
锦衣卫对这些人的下手,自然是因为他们违背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