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甚至预想,待到这些邮票面市后,人们会不会把朱元璋的墨宝买回去,供奉起来当作传家之宝。
他更进一步想象,将来若是驿站邮政改革彻底稳固,每当朝中有新任尚书上台,都可以顺势推出一套对应的纪念邮票。
说不定那时候,宫中这些大人们平日里的谈资,不再是得到多少赏赐、职位是否晋升,而是比拼谁的邮票卖得多,谁的售价更高了。
更别提,眼下大明战事频繁,每有一场胜利归来,朝廷顺势发行的纪念邮票。
这简直就是印钞机嘛。
詹徽等人陷入沉思,畅想连连。
他们这帮人,个个都是大明朝的重臣尚书,平日里想巴结的人都排不上队。
如今有了他们墨宝邮票发售,恐怕真如皇太孙预言的那样,一上市就会被抢购一空。
朱元璋则是一锤定音:“这事咱答应了,你就领着翰林院和礼部去办吧。”
朱元璋还是那老一套,谁出的主意,谁去搞定。
自己这边万寿节的事还没忙完,现在又要负责驿站改革,推动邮票发行。
朱允熥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接旨。
转过身,他眼神扫视一圈,最终落在已显得有些慌张的解缙身上。
正当解缙心中大呼“不妙”之时。
朱允熥已经开口,“解学士,你出自翰林院,此事就由你牵头办理。这两天你得把皇上和朝中大臣们的书画作品收集起来,带领翰林院和礼部,火速促成此事。”
作为未来内阁的中坚,这也算是提前锻炼解缙他们。
解缙本就觉得不妙,此刻只能苦笑一声,随后抬头拱手应道:“微臣遵旨。”
连日忙碌的夏原吉见状,躲在一边偷偷乐呵。
让你解缙整天炫耀自己翰林院的身份,只管修书写史。
皇上万寿节眼看着就要到了,要是这事办砸了,回头皇太孙可不会轻饶你。
解缙压根没察觉到,他的目光突然转向了偷笑的夏原吉。
夏原吉心头一紧,还以为自己的小算盘被发现了,连忙收起笑容,“缙绅兄,怎么了?”
解缙嘴角一扬,“我记得上次皇太孙是让原吉兄负责驿站的事,原吉兄,麻烦你这几天辛苦一下,先把直隶那块儿的驿站详情整理出来给我吧。”
“……”
夏原吉表情瞬间变得苦巴巴的。
怎么绕来绕去,最后还是把自己绕进去了呢?
他都忘了还有这茬。
另一边。
朱元璋拿着朱允熥拿来的邮票设计样本,满心欢喜地端详着。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一面鄙视詹徽他们对名声的追求,一面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的书法作品有朝一日也能走进大明的千家万户。
但一番美滋滋的幻想之后,朱元璋却皱起了眉头。
“允熥,要是这驿站改革,卖邮票的事搞火了,那驿站原有的朝廷职责岂不是会被挤占?万一遇到战事,急需传递军情,驿站里全是百姓商人,怕是要乱套了。”
朱允熥不假思索地回答:“那就增派驿站人手呗。”
“增加人手?”
朱元璋立刻拧起了眉头,“这样一来,驿站的开销岂不是又要增大了?”
朱允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爷爷,四叔这次北伐大捷,关于朝廷封赏的事宜,不正是交由孙子来处理吗?”
朱元璋轻轻颔首。
当前,锦衣卫已将300多名官员的财产悉数没收,就连景川侯等人的罚款也一一到账。
手握这些资金,他才开始筹划起燕王北征的奖赏事宜。
“允熥之前就在琢磨,大军凯旋固然是喜事,但如何妥善安排那些受伤和残疾的战士,实在叫人为难。”
朱元璋点头称是,连同詹徽等一干人也纷纷附和。
连年征战,朝廷累积下的伤病将士数目庞大,每年都需要巨额开支来赡养他们及其家中老小,这已成为一项沉重的负担。
朱允熥继续道。
“允熥以为,不论伤残与否,我大明的将士内心都怀揣着报国之志。为何不让他们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继续为朝廷效力,同时朝廷给予更多实际的福利,让他们的家庭得以安顿呢?”
这番话直指仁政的核心。
朱元璋眼中闪过期待,连忙催促道:“你说来听听,要是可行,爷爷让你放手去干,绝不能让为国流血的将士心寒。”
朱允熥应声点头,“允熥以为,朝廷的抚恤银两虽能勉强维持将士家庭的温饱,却也算不上宽裕。”
“借此驿站改革的良机,不如挑选出那些因伤无法务农,或是抚恤金难以支撑全家生计的将士,安排他们到驿站工作。”
“即使无法亲自传送信件,也可负责驿站内的文书记录、居室整饬,或是仓库的盘点管理工作。”
朱元璋用力一点头,眼里满是对这主意的赞同。
朱允熥接着说。
“运通想,这次驿站改革,平日卖邮票这些小买卖,就集中在应天或者各州府的大城里搞。国家自然是要大头,但也得分点甜头给驿站里辛苦的吏目们。”
“这么一来,朝廷安排退伍军士到驿站当吏目,也不怕没钱发银钱了。”
“还可以根据各个驿站每个月收发信件多少、招待过往旅客和商人住宿、存货的情况,额外给些奖励。”
“这样一来,原来的吏目和新来的军士兄弟们,腰包又能鼓一些,养家糊口更宽裕了。”
这念头,是朱允熥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的。
现在提出来,对朱元璋和詹徽这些高官来说,是解决驿站人手不足、怎么更好地照顾伤残老兵的好法子。
可对朱允熥而言,这更是一次尝试,试试看能不能更深层次地改革朝政,怎样更好地照顾那些在前线为大明朝拼命的士兵。
跟朝中官员比起来,大明朝最多的其实是那些没正式官位,却在衙门里忙活的吏目。
这些人多是地方上有头有脸家族的子弟,要么就是考不上功名的老书生。
时间一长,地方上就形成了这么个怪现象。
明明有朝廷正式任命的州府长官,但真要办事,还得靠衙门里那些老吏目,还有他们背后家族的助力,事情才能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