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原吉尽管还只是清理司的主事,可手头上的活儿一点也不比那些郎中轻松,甚至户部的侍郎也常跑来找他,拿着些大事小情商量。
夏原吉惊讶:“皇太孙,这事是你在皇上面前主动提的?”
按照皇上的脾性,今年事多繁忙,绝不可能想到要为自己的万寿节大肆庆祝。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位皇太孙的主意了。
见夏原吉一副随时要晕倒的样子。
朱允熥收起玩笑的表情,认真地说:“别担心,户部囊中羞涩的日子快到头了。今年皇爷爷万寿节的所有开销,户部无需担心一分一毫。”
“真的?”夏原吉心头一喜,连忙起身追问。
随即意识到什么,尴尬地笑了笑,慢慢坐了回去。
朱允熥颔了颔首,吩咐道:“接下来几天,原吉兄先把直隶地区驿站的数量、人员配置、占地面积等信息详细整理一下,再把大明境内所有驿站的情况也梳理清晰。”
“这事儿办成了,朝廷每年至少能多收入几十万两银子,更会成为一项让百姓受益的仁政。”
夏原吉听到这话,眉毛轻轻一挑。
皇太孙这是要对朝廷来点真格的?
不光是他,连刚才还悠哉游哉看热闹的解缙和铁铉,也都把目光投向了朱允熥。
在朱允熥身边待了这么久,他们怎能看不出他的心思。
对朝堂上上下下的事情,他心里早有千百个主意在转。
朱允熥瞧见三人眼中闪烁的犹豫,明白他们以为自己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推行改革。
他笑着宽慰道:“我只是想给朝廷找点额外的收入,不动干戈,更不会去和百姓争利。”
解缙一听,立刻笑呵呵地应和:“皇太孙心怀仁德,我等也就安心了。”
朱允熥话锋一转:“为皇爷爷办万寿庆典,外地官员难及时到京。”
“直隶那块儿得发个通知,今年仅京官参与,勿需进京送礼。违者朝廷责罚,重者交各司处理。”
热热闹闹办场盛大的庆典,并不是非得让大明朝的地方官员全挤到京师来不可。
解缙三人看到朱允熥这番布置,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以往皇上大寿庆典,官员倾巢而出,花销巨大,耗费朝廷银两粮食。
官员为皇上选贺礼,费用最终也会转嫁给百姓。
可这时,朱允熥又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我大明朝建国至今已二十四年,京师中也有不少番邦属国使臣。”
“得让他们这次万寿节进宫来,亲自听听我大明朝皇帝的圣谕。”
这怎么突然从驿站蹦跶到番邦属国了?
解缙三人彼此间的眼神交流,满满都是无奈。
这时,铁铉忽然开了口:“说来,皇太孙或许不知道,倭国这两日竟然有两批使者在松江府登陆,算算时间,今日该进京师了。”
早些年,大明和倭国之间那叫一个水火不容。
洪武初年,倭国还把大明派去的使者给办了。
后来,朱元璋为了缓解东南沿海的倭寇之乱,只好咬牙忍了,再次派出使者,虽然没再出什么岔子,但和倭国的关系也没见多大起色。
朱允熥真没想到,那弹丸之地……倭国,今年竟然派使者进京来了。
解缙和夏原吉对倭国内部的事不太清楚,一脸疑惑地问:“两批使者?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铁铉嘴角一扬,“据松江府那边传来的消息,倭国国内这几年不太消停,分成两派势力,争斗不休。”
听了这话,解缙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他们是来朝中求助大明的?”
铁铉琢磨了一下,颔了颔首:“松江府送来的奏报上讲,这两派人马情况截然不同,几乎是脚前脚后下船,一边的人昂首挺胸,穿得那叫一个讲究。”
“另一边呢,看上去……好像过得挺不容易的……”
解缙和夏原吉一听,相视而笑。
夏原吉一时也忘了户部的那些烦心事,接口道:“肯定是有什么求到我们头上了。要不怎么这么巧,赶一块儿来朝见。”
解缙则转向朱允熥:“皇太孙,对大明来说,最大的麻烦就是东南沿海的倭寇侵扰。这次也许是个机会,能让我们减轻东南沿海的压力,这样的时机万万不能错过。”
东南沿海频遭倭寇侵扰,背后原因包括倭国百姓困苦与南朝势力资源劫夺图谋。
若能成功安抚倭国内部,无疑会大大缓解大明朝沿海地区的倭患压力。
这时,朱允熥忽然发问:“礼部那边,最近有没有收到李氏朝鲜的动静?”
铁铉眉头微蹙,“李氏朝鲜常年在京师设有使节,皇太孙突然问起,莫非心中已有筹划?”
朱允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意欲通过礼部与鸿胪寺安排,将新近抵达的两批倭国使臣,与李氏朝鲜的使节者同住在一处。”
铁铉不由一怔:“把倭国两批使者安置在一起?”
朱允熥轻轻扫了铁铉一眼,“同为倭国使臣,为何要分而置之?我大明身为天朝上国,理应平等对待所有番邦属国,岂能在京师之内,将一个国家的使团割裂?”
铁铉心存疑虑,隐约觉得皇太孙似乎藏着什么高招未露。
但见皇太孙神色自信满满,铁铉最终还是选择了信任,点头应承下来。
应天城东,正阳门。
这里是通往皇城的心脏地带。
平日里,除了官员,寻常百姓鲜少从这扇门进出,大都选择西面的通济门、聚宝门等进城。
然而,今儿个,正阳门却被两队奇异装扮的人群占领。
两队人马,每队都有几十号人。
衣着仿若穿越自前唐,衣襟敞开,袖口宽大,腰间别着长短不一的唐刀。
他们的脚上并未蹬靴踏鞋,仅踩着两块高高的木屐。
守卫正阳门的士兵不禁疑惑,这样的装束如何能在战斗中快速移动。
他们人数加起来不足百,而正阳门外的官道却异常宽敞。
可在这两拨人的较劲下,竟显得拥挤不堪。
他们寸步不让,时时刻刻争夺着官道中央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