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僵持局面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时间在此刻变得异常缓慢,海风呼呼地咆哮着,带着咸涩的气息席卷而来,天空中的阳光格外明媚,毫不吝啬地洒落在这片海滩之上。
小手高大的身躯犹如一座坚不可摧的雕像,稳稳伫立在原地,深邃的眼眸紧紧锁定着身后的陈安,露出一丝警惕和担忧。
另一边,陈安心里清楚,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小手抗衡,他此刻一心只想着拖延时间,等待局势有利于自己的时候,如此僵持下去,对于小手而言,只会越来越不利。
我心急如焚地望着小手。“马上空军就要来了,你赶紧走,再晚一些恐怕你真的就没办法脱身了!”
小手像是完全没有听见我的话一样,依旧沉默不语,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安,眼神充满敌意。
见此情形,我愈发着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八度。“你走吧!求你别管我了!”
小手终于将目光从陈安身上移开,短暂瞥向我这边,从他的眼神中,我能感受到他的纠结和不舍。
此时,陈安似乎已经疲惫不堪,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姿势时刻承受着遭受攻击的巨大心理压力,他身体逐渐难以支撑,只见他微微调整下姿势,仍死死地将我扣在怀中,不肯松手。
突然,小手毫无征兆地弯下腰,双手握拳捶打着自己膝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服了,好累啊……你难道不累吗?”
陈安紧紧握住枪,并没有吭声。
“要不咱们商量一下,只要你现在放开她,让我们安全离开,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动你半分!”说完这番话,小手静静注视陈安,等待他的回应。
陈安嘴角闪过一丝痛苦。“呵!不动我?你杀了我那么多弟兄,如今就算我死了又有何惧!就算死,我也得拉上你,替我死去的兄弟报仇!”陈安没有退缩,在他身上始终有一种不屈的精神,我当然知道他的想法,他一对付不了小手,便想耗到空军来支援。
我猛的摇头。“不行,不能耽搁了,真的没有时间了,你快走!如果你没了小宝以后怎么办?以后谁来保护他,你不该回来!”
“那你呢?你怎么办?”小手默默看向我。
“他不会杀我的,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你啊!……”
“我当然知道这是陷阱,可是他们把你吊在鲨鱼群上面,这一点我不能忍!更无法坐视不管!”
“你干嘛要管我呢?你听着,你要是活着我便能活着,如果你死在这里我也绝不苟活!你到底走不走!”我十分坚决。
他漠然看了一眼身后的陈安,沉默。
“走吧!我求你了!已经牺牲了太多人,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伤亡,你要不走,我就直接死在你面前!”
他猛的看向我,以为自己听错。
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眼神,我鼓起勇气抵上陈安枪口。“陈队长,开枪!不要浪费时间了。”
“你疯了?”陈安被我这忽然的这举动吓住。
“开枪!要死大家一起死!别磨磨蹭蹭的!”我一副视死如归,与其让我看到小手落在他们圈套,倒不如以我一命,换他一命,他虽因我而来,但不该因我而死……
我抬起头,准备迎接耳旁即将到来的枪声。
“别……”小手连忙退后几步。
“我死后,你不用给我报仇,以后,替我好好照顾小宝。”我笑着看向他,泪水不经意流淌下来,说到底我对这个世界依依不舍,为了保全他,我别无选择。
他眼眶中泛起晶莹的泪花,仿佛随时都会决堤而下,只见他缓缓抬起手臂,向我伸来,那只手微微颤抖,透露出无比强烈的渴望——他很想带着我一起走,当他看到自己已经变成怪物形态、狰狞可怖的爪子时,忽然像触电般缩了回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四周一片死寂,过了许久,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对我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经将我说的话听进了心里。
“你多保重……”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饱含着关切,说完这句话,他慢慢收回身后毒刺,转过身,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的心被紧紧揪住,难以言喻的痛楚
突然间“轰”的一声巨响,犹如平地惊雷,一股强大的气流将我跟陈安瞬间弹开,伴随着爆炸声,陈安连忙扑过来护住我,迅速趴下身子,让我们两人紧贴在夹板,我猛的抬头,才发现小手不幸被击中倒地,刹那间,熊熊烈火如同恶魔般席来,瞬间在他身躯燃烧。
“不!不要!”我不顾一切地从地上爬起冲向小手。
“危险!别去!”陈安拼尽全力拉住我,死活不松手,生怕我陷入绝境。
栏杆已被炸得支离破碎,火焰肆无忌惮地四处蔓延,整个场面混乱不堪,小手在烈焰中苦苦挣扎着试图爬起来。
“你这家伙是不是疯了?”陈安瞪大双眼,朝着远处的船舱大声怒吼,李云不知何时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船舱之上,他的面前还赫然架着一把令人胆寒的狙击枪。
李云没说话,再次低头瞄准。
“这是雷特82a1,威力巨大,咱们赶紧离开。”陈安扶着我。
我一把撞开陈安,朝着小手奔过去,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太冷,火焰竟然慢慢熄灭,留下一身黑色印子。
“怎么样,你疼不疼!”我吓得直接哭了起来。
“你走……”小手看着我身后,痛苦捂着胸口。
陈安见我不肯离开,转身看向李云。“住手!不准伤及无辜!”
李云低头,手扣在扳机上,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船起火了,会越烧越大,你快走。”小手艰难的推开我。
“我不会丢下你,你站起来,我们一起跳到海里去。”我双手被手铐困在身后,想要拉起他,可他三米高的庞大身躯,我根本拉不动。
“你走……”
“你起来啊!”那一刻好无助,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走!”陈安忽然过来拽住我,将我一把扯开。
“不要,你放开我。”
“没时间了!”陈安身形高大,他的手像是锁链,牢牢锁住动弹不得,我挣不开,只能任由他拉着我往船舱那边撤离。
小手眼里全是不舍,目光始终没有从我身上移开,仿佛要将我的模样深深刻进他心里,陈安拉着我一直往后退,每迈出一步都能感受到他那炽热不舍的眼神与我如影随形,他就那样安静地坐着,一个人,孤独的身影既落寞又凄凉。
望着他独自一人留在原地,揪心般的疼痛席卷而来,我好想去陪着他,就在那一刻,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我好想不顾一切地跑回去陪在他身边,就算前方等待我们的是无尽黑暗与死亡,只要能够和他一起。
头顶一声枪响,远处一声爆炸,小手在我的注视下再次被击中,身上火焰再次燃起,巨大的冲击力使他连同护栏一同掉入海里。
“不!不!”我拼命挣扎,背后双手死死拽着我。
“你别过去!”
“我要陪他!放开我!”我发了疯一样,眼看陈安快要抓不住我,后脑勺忽然被人狠狠敲了一下,脑海瞬间便没了意识……
……
我跑到护栏边,抓着有些烫手的护栏,只见海里血红一遍,小手就那样躺在血色大海,他深情的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他说他解脱了,下辈子他一定找到我,做我的亲弟弟,他再也不当怪物,他笑着,慢慢的,沉入了大海……
“不要!”我猛的惊醒,坐了起来,房间雪白一片,我正躺在医院的床上。
房间内没有一个人,我想起海上的一切,不,那不是梦,是真的。
医院门打开,一个身穿制服的女兵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矮小的身影,是我婆婆。
“你醒了?”女兵长得很陌生,但却英姿飒爽,气质一流。
“小手呢?他怎么样了!”我连忙下床抓住她。
女兵有些疑惑。“小手……是谁?”
我回过神,对,海上的怪物是薛杰,我一直都没有戳破过这个谎言。
婆婆提着洗漱用品一脸不悦的走过来。“小手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看着婆婆,我很难受,我无法忘记小手伤痕累累的掉进海里,可是这份心痛除了她我谁都不能说。
“你们聊,这是我们陈队长定的特殊病房,没有他的允许你不能出这个房间!”
“她又被拘留了?”婆婆吃惊。
女兵随即笑道。“那没有,只是陈队长现在很多事情还没有处理好,他……”
“行了行了,你们一会李队一会陈队,搞不清楚你们到底要干嘛。”婆婆气鼓鼓的坐下来。
“好,那我先走了,有事呼叫护士。”
等女兵离开,我连忙追问婆婆。“有薛杰的消息了吗?”
婆婆眼睛忽然红起来。
“妈……”
“你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去抓薛杰?你是他的老婆啊!”婆婆眼里全是气愤。
面对婆婆的质问,我百口莫辩,的确,是我害了他。
“你说事情解决好了让我们先回去,可是电视里一直在播报北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他们去抓小杰了?”
“对不起,妈,你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了?”
婆婆默默流泪。“新闻说海上死伤无数,薛杰也下落不明……”
我捂着胸口,窒息般的疼。“那陈安呢?我要问他。”
“我不认识什么陈安,他们通知我过来说怕你想不开,你为什么会想不开?海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现在医院都在传怪物死了?薛杰真的死了吗?”
我扼住,都在传怪物死了?不,这不是真的,小手不可能会死!
“我要见陈安!我要去见他!”我奔出病房,没等婆婆拦着我,几名护士涌了上来,将我推回床上。
“放开我!我要见陈安队长!”我拼命挣扎。
“上镇定剂,快。”
伴随手腕的一股冰凉入侵,我忽然浑身无力,瘫软在床。
“我要见陈安……”
婆婆见我这模样,着了急。“她这是怎么了?”
“没事了,别让她受刺激,看好她。”护士嘱咐好婆婆。
“好……”
护士离开后,婆婆搬来凳子坐在了我旁边,她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有些心疼。
“妈……”顷刻间泪水决堤,浸湿了枕头。
“乖孩子,妈知道你心疼小杰,妈何尝不心疼呢?你知不知道你在船上被炸伤了,浑身都是伤,现在应该好好养伤才对。”
我根本无暇顾及我有没有受伤,我满脑子都是小手坠海的模样。
婆婆温柔的握着我的手。“孩子,会没事的好好休息。”
我默默流泪。“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去海上,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那些无辜的人都不会死,最该死的人是我啊……”
婆婆叹了口气,擦拭着我眼角的泪水。“不要想那么多……你能平安回来就很好了。”
“他不会死的对吗?他是个怪物,他有自愈能力的,他一定不会死的是不是?”
婆婆忍住眼泪,满脸心酸。“好了,现在不说那些了,好好养病,小宝还在等你呢……”
我闭上眼睛,心好疼,我无法忘记他伤痕累累的模样,我是他什么人,他实在不该为了我身陷险境,以往的一切历历在目,就好像一个梦一样,我俩认识不到半年,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弟,我只想保他平安,他只想护我周全,他仅仅是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小男孩,为什么他要背负那么多,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辈子……
房间里的电视播放着当天的新闻,婆婆目不转睛的看着,生怕错过薛杰的消息,新闻里被采访的是李云,他灰头土脸,神情很淡定,甚至夸大其词将所有功劳全部揽过去,恶心的嘴脸在群众眼里,反而成了一个勇敢善战的盖世英雄,他真可笑……
“他说的是真的?”婆婆有些愤怒。“真的是他拿狙击枪击倒了薛杰?”
我冷冷瞪着电视。“没错,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他骗我上船,拿我做诱饵,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抓到他,可笑的是最后发现自己敌不过,乘人不备搞起偷袭,李云他就是个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
婆婆听了进去,她狠狠咬牙。“这等卑鄙小人居然还是我们市里的公安局队长,真给我们丢脸!”
我紧紧攥着拳头,好恨自己此刻什么都不能做,哪怕能给他胖揍一顿也好,他最好期待小手还活着,不然我这辈子都无法跟他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