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时间,除去上厕所,几乎没有离开过那间休息室半步,仿佛与世隔绝,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经历了两轮漫长的审讯后,无论他们怎样盘问,我的回答始终如一:薛杰就在那片茫茫大海之中。
我很纠结,毕竟无法确定警方到底有没有相信我说的话,更不清楚他们是否会因此撤离那片森林。
坐在一旁的婆婆忧心忡忡。“也不知道还要关在这里多久,小宝还一个人在家呢?”
听到婆婆的话,我默默摇了摇头,至于还要关多久,我同样毫无头绪,此时此刻,我心中最为挂念的还是家中的小宝,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指针逐渐指向将近十点的时候,寂静无声的门外终于传来了一些动静,紧接着,房门缓缓打开,一脸严肃的李队长以及一名手持棉被的清洁阿姨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我急忙站起身,目光紧盯着阿姨手中那条被子,不禁涌起一丝疑惑——难道说,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放我们回家了?
“今晚就暂且委屈一下吧,如果有任何需求,可以直接和这位阿姨讲。”李队长面无表情,他那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神情让人忍不住畏惧。
婆婆一听这话,立刻冲到李队长面前。“哎呀,警察同志啊!我们到底犯了什么法呀?你们该审问的也审问过了,该询问的也都问清楚了,我们一直非常配合工作的呀!为啥子还要把我们留在这儿呢?”
李队长不紧不慢地解释。“大娘,您先别着急上火,目前这件事情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所以在真相大白之前,你们暂时不能回家,毕竟您二位可是这个案子里至关重要的证人,必须得重点保护起来才行。”
婆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态度坚决地反驳。“那可万万不行!我的小孙子这会儿还独自在家呢!再说了,我们哪里需要啥子保护哟?难道薛杰还能反过来加害于我们不成?”
我隐忍着,看她那样子,似乎根本就没打算乖乖配合。
李队长见状,连忙伸出手拍了拍婆婆肩膀。“老人家啊,真正对您二位造成威胁的并不是薛杰哦,而是那些守在外头的电视台记者们,他们现在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里,就等着找机会采访您们呐,眼下这个事儿还是个未解之谜,如果您俩就这样贸然出去,恐怕只会让局面变得越发难以收拾啦。”
听到这番话,站在一旁的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难道今天中午我悄悄去找李队长的那件事,已经被暗中潜藏的记者给偷听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社会舆论的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我们有什么好采访的?”婆婆不理解。
李队长皱眉。“这几个世纪的太平盛世,就被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怪物给终止了,偏偏还跟你们家脱不了关系,这怪物的事情要是被证实了你们可是要上新闻的。”
婆婆扼住。“有这样严重吗?怎么还要上新闻?”
“你们没看到围在那里的新闻记者吗?之前怪物的事情中央就报道过一次,如今有这机会,他们还不随时关注着?”
婆婆有些慌,焦急的在原地打转。“这可如何是好?小杰还没找到,我们就被记者给盯上了?”
“所以你们现在必须全力配合调查工作,无论这件事的真相是什么样子,一定要坚信我们有能力处理好一切,记住,到最后能够帮助你们解决问题的唯有我们警方。”李队长神情严肃,与其说在告知情况,倒不如说是警告。
我缓缓低下头,满心都是无助与懊悔,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坐了下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怨我!为了帮小手,行事冲动莽撞,完全不考虑后果,以至于把自己陷了进去,还连累了婆婆,甚至让整个局面变得糟糕,事已至此,我该怎样做才能从这个泥潭之中成功脱身?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突然间听到一阵尖锐刺耳的婴儿啼哭声,我的心猛地一揪,瞬间站起身,这正是小宝的哭声!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一位身材高大的男警察领着薛勇和公公一同走进房间,此时,公公的怀中正紧紧抱着不停哭闹的小宝。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将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轻柔地拍打着他后背,嘴里轻声试图安抚他激动的情绪。
“妈,嫂子,到底发生什么事儿啦?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薛勇满脸疑惑,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们。
“好了,既然你们一家人全部到齐,那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李队长大手一挥,下达完命令后,便带着他手下的警员转身离去。临出门前,他还特意回过头来,再次叮嘱守在门外看管的人员严加看守,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我一直耐心地哄着小宝,过了许久许久,小家伙才总算止住哭泣,恢复了平静。
公公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薛勇来回在房间走动,休息室里两个床,一个大桌子,加上一个不长的沙发,这配置,一开始就已经打算要我们要住在这?
“嫂子,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你看看咱们如今这状况,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保护咱们不被那些人骚扰,可实际上呢?这不就是变相地把咱们给拘留起来了嘛!”薛勇满脸怒容。
站在一旁的婆婆听到这话,连忙开口呵斥。“住嘴!瞎说什么呢!什么叫拘留?说得这么难听!”
薛勇并没有因为婆婆的责骂停止抱怨。“怎么就不是拘留?警察来搜山了,你们就任由他们搜嘛!你和嫂子,为啥非得去阻止人家?这下可好,非但没拦住他们,反倒落得个妨碍公务、编造谎言的下场,现在一家子都被关在这里面!你们满意了吧?”
听着薛勇指责,我默默低下了头,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懊悔,的确如薛杰所说,一切都是因我一时冲动而起,若不是我头脑发热,胡乱编造出那个谎言,又怎会将大家都牵扯进这场麻烦之中?
“呵,要不说你们是真的傻!本来他们把那片森林翻完,找不到怪物的话就没我们什么事情了,你倒好,偏偏要说他离开森林去了大海,你相信吗?警察又相信吗?还引来那么多记者,我说我怎么一回去就被堵在门外,缠着我问东问西,原来都是你们干的好事!”
“行了别说了。”怕我生气,婆婆连忙拉着薛勇坐了下来。
“本来就是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们干嘛要惹得一身骚!”
“好了!”公公终于吭声。“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我们至少还在一起,现在指责还有什么用!”
薛勇哽住,愤愤扭头转向一边,不再说话。
“琪琪,没有把握的话不要轻易乱说,现在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有证据。”公公一脸严谨的看着我。
我欲言又止,心里始终没底,可还是不想把事情真相说出来。
“唉,本来鬼神之说就不可信,你还偏偏这么信誓旦旦的一口咬定薛杰就是怪物,而且他不在西窑村,你让那些竭尽全力在搜寻的的警察们怎么办?他们该信你吗?”公公默默摇头。
“对不起……”我垂下头,自知理亏,既然已经踏上保护小手的旅程,那我便不能回头。
“我相信琪琪!”婆婆忽然站出来。“我相信薛杰他肯定已经离开森林了。”
薛勇一头雾水,随即又开始冒火。“我说妈你能不能别跟着瞎掺和了!我们现在还不够惨吗?”
“不,我相信琪琪说的,薛杰一向聪明,他知道森林现在凶多吉少,肯定不会呆在那里!”
我默默看向婆婆,她这不是相信我,她是怕薛杰凶多吉少,她只想她的儿子平安无事。
“好了,时间不早了,别吵着小宝睡觉。”公公走到床边,脱了衣服准备睡觉。
我抱着孩子窝在角落的沙发,如今我还能怎么办?我说过我要保护小手,我不能食言。
看着怀里哄睡的孩子,不知不觉想起小手,还好,他跟薛杰没关系,不会受打扰,可是我们都被抓了,他又去了哪里?
“小手呢?”我忽担心。
薛勇全程皱眉,没有回应。
“爸,小手呢?”我看向床上的公公。
“我没有看到他,回去的时候只看到小宝睡在床上。”
“你还敢提那个臭小子!不说说叫他照顾小宝吗?结果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不管不顾,真不知道你们养着他有什么用!”
我愣住,小手真的把小宝一个人丢家里?
婆婆随着公公坐下。“别计较太多,他到底是个孩子,哪里会带呢?薛勇今晚你睡沙发,让嫂子带着小宝睡床上。”
“不用了。”我抱紧小宝,跟薛家人关在一起我害怕,尤其是薛勇,待在一个房间哪里敢睡。
不知不觉又熬过了两个小时,夜深了,薛勇公公婆婆都睡着了,我抱着小宝,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夜晚的窗外,好安静,漆黑如墨,万家灯火犹如繁星点点,照亮了无尽夜空。
这个时候,小手是不是已经睡觉了,为了帮他,让自己禁足,还连累了薛家人,我不知道这样究竟是对还是错。
可为什么会不计后果的去帮他?我从来没有正视过我对他的感情,或许我真的当他是弟弟,或者,他对我来说不止是弟弟。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床上,婆婆抱着小宝坐在我旁边。
我猛然爬起,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衣物,松了口气,也对,在警察的监视下,他们又怎敢对我造次。
“你醒啦?”婆婆一边搅拌米糊,一边将小宝抱好。
我揉了揉眼睛。“我怎么睡床上了?”
“看你窝在那个小沙发,我喊薛勇把你抱到床上,你啊,就是太累了。”
我总觉得不适应,薛勇他抱我,怎么抱的?有没有碰到我?自从上一次,他一靠近我,我就特别介意。
我转头看向房间,此时这个休息室只有我跟婆婆。“爸爸他们呢?”
“你爸跟薛勇一早就被带去协助调查了,好像是要去取证什么东西。”
我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看来,警察始终不信我,他们是要审问公公跟薛杰来证实我有没有说谎,如今我被关在这里出不去,小手他会不会为了我又做出什么傻事?不行,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妈,李队长呢?”
“今天没有露面,不知道干嘛去了。”婆婆拿纸擦着小宝嘴巴上的米糊。
“我得马上去见他。”
婆婆愣了下。“你见他干嘛?”
我思索一会,又继续着我的谎言。“我怕薛杰知道我们被关,他会回来找我们。”
婆婆纳闷。“可我们不就是希望他回来吗?”
“这不一样!他现在不知道我们处境,万一他以为警察是在欺负我们,一路杀回来怎么办?他现在杀死一个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到时候他会被世界通缉处以极刑的。”
婆婆忽然停下手中动作。
“如果他不伤人的话,警察不会太为难他,可他如果伤了人,他根本斗不过国家的军队呀!”
“那怎么办?我们不能让他伤人啊?!”婆婆瞬间慌了。
越想越不安,现在这个时刻,等不到我们回去的小手会怎么办?他会不会变成怪物来这里找我,如同为了保护森林的动物那样,一旦他在这里露面,不仅证明我说的是谎话,他自己也会陷入万劫不复,不行,绝对不行……
“妈,我得出去!”
“外面好几个警察守着,你怎么出去啊?”
“那我也得出去!”我急忙下床,穿好鞋子,刚一走出房间,两名警察直接拦过来。“你干嘛去?”
“我得出去,不然会出事的!”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这一大早能出什么事?”
“求你们了,让我回家好吗?我得回去找个人,去跟他交代一些事情。
“不行,上面交代过,你们家得接受观察,好好配合。”
“我知道,就一个小时好不好,交代好我马上就回来。”我几乎恳求。
他们不耐烦的拿出手机。“你有事可以打电话去交代,手机借你。”
我忽然顿住,手机有什么用?小手他从来都不用手机,所以他丢了我才会找不到他。
“你打个电话回去就行了。”
我默默摇头。“他没有电话的,你们李云队长呢?现在可以带我去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