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已经持续暗了好久,茂密的丛林里传来呼呼的风声,天空犹如一块巨大黑幕,逐渐吞噬着最后一丝光明,头顶的树枝摇摇晃晃,不安的颤抖。
“天怎么越来越黑了?”我忽有些害怕,之前还能看到一丝光亮,此刻却如同晚上一般黑暗,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湿润的味道。
“要下大雨了……”爷爷默默看着眼前漆黑一片。“这该如何是好。”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将黑暗的天空瞬间照亮,雷声接踵而至,轰隆隆,响彻整片天空。
没等我回过神,大雨如注,猛烈地击打在身上,我耸拉肩膀,想找个地方躲,可这里不是丛林就是大树,无从躲起。
“丫头,过来。”爷爷紧靠着大树,把身上衣服脱了下来。
“爷爷,怎么办?好大的雨。”我不知所措,这么危险的地方,看不到就算了,还下大雨,要不要这么倒霉……
爷爷十分暖心的把衣服盖在我头上。“别淋感冒了,先躲下雨。”
我随爷爷靠在树干,此刻,只有茂密的枝叶才能起到遮雨作用,看着天空,电闪雷鸣,大雨宛如一条条瀑布,洗刷着满地尘埃。
爷爷不怎么说话,可能一个人孤僻惯了,我佩服他脸上的表情每时每刻都能从容淡定,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击倒他。
雨中的森林仿佛变得更为神秘,淅沥的雨滴击打着树叶,发出清脆的声响,脚下的泥土被雨水浸湿,散发出一股清新的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渐渐停了,拨云见日,天空渐渐明亮了起来。
看着湿漉漉的鞋子跟裤脚,我默默叹了口气,为了找到小手,这些又算什么。
“走吧。”爷爷站起身,拿起弯刀继续向前,已经接近晌午,我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爷爷,快十二点了,你肯定也饿了。”
爷爷看都没看一眼,喃喃道。“我不饿,你留着自己吃。”
“我这还有呢!”我又拿出几块。
从容的脸上闪现出一丝笑意。“人老了没有牙齿,吃不了这些。”
我哽住,我甚至都没有仔细观察过他,觉得他嘴唇凹陷,只是因为年纪大,殊不知他是没有牙齿……
雨后的林间,清新气息扑鼻而来,叶子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地面蘑菇在雨后茁壮成长,鸟儿枝头歌唱,一切宛如新生。
爷爷忽然停下,从地上捡起一块蘑菇塞往嘴里,慢慢咀嚼。
“爷爷!”我很担心,野外的蘑菇不是有毒嘛?
吃完一块,他又弯腰捡起另外一块。
“别吃!”我拦住他,万一吃出什么问题,荒山野岭的该咋办?
爷爷见我担心,笑着安慰。“这是猴头菌,可以吃,不走到这里还找不到这种蘑菇呢?”
眼看爷爷一个接着一个,我也不再纠结,人家森林待久了,见识广泛,自然认得这些野外植物。
一路跟着爷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只看到太阳从左边慢慢跑到右边,说真的,在这里我连方向都分不清,只会跟着爷爷走,他到哪我到哪,没等我跟上去,爷爷忽然停下,大喊一声。“别过来!”
我愣在原地,只见爷爷站那不动,两手悬在半空,这是我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慌张。
“怎么了?”我扼住,停在了离他一米多远的位置。
爷爷默默看着自己脚下,他小腿已经陷入了泥泞,慢慢开始往下沉。
“沼泽!”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会吞人的沼泽地。
“丫头,找个东西,拉我上来。”
我慌愣在原地,即刻回过神。“好,马上找。”
我环顾周围,周围杂草丛生,只有一些少见的灌木植物,这里哪里还有趁手的东西?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冲锋衣外套,二话不说直接脱下。
“爷爷,拉着这个。”我试着扔过去拉他,可距离远远不够。
爷爷默默看着我,眼角带着笑意。“好可惜,还是没能帮你找到弟弟。”
“爷爷!”我忍不住鼻子发酸,红了眼眶,眼看着他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不行,我不能拖,只身穿入丛林,到处寻找可以折断的树枝,可这里不是大树就是灌木丛,到哪去找趁手的树枝,我看着比我还高的树,愣了会,咬咬牙,爬了上去,每爬一步都很吃力,一想到爷爷还在等我救他,我顾不得那么多,一步一步,拼尽全力,终于,快到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终于够到。
可不管怎么掰扯,那个树枝硬是不断,没办法,只得拼了,我一手抓着树枝,然后将自己身体全部重量挂上去,毫无疑问,我会连同树枝一起掉下去。
只听见啪的一声响,我连同树枝一起摔落,瞬间懵了,感觉屁股已经开花,特别疼,我捡起树枝,咬牙爬起,向爷爷奔去。
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沼泽地,我直接瘫软在地,完了,来晚了。
“对不起,爷爷……”泪水顷刻间涌了出来。
“唉……”旁边灌木丛传来一声叹息,接连又咳了几声。
我回过神,只见一个浑身淤泥的老人坐在那里,佝偻的背影,除了头,浑身都被淤泥覆盖。
“爷爷……”我绕着沼泽走过去,直到看到爷爷熟悉的脸,泪水涌出,差点崩溃。“你吓死我了爷爷。”
爷爷抬头看着我,安慰。“没事,不哭哈。”
“我以为你被吞了,吓死我了。”我擦干泪水,陪着爷爷坐下,此刻才感觉屁股跟腰部的疼痛。
“嘶~摔麻了,好疼。”我轻轻揉了揉腰部。
“怎么了?”
“没事,你怎么出来的啊?”看着爷爷浑身淤泥,仅剩一个头,说明他刚刚沼泽几乎漫过头了?
爷爷抬起头愣愣看着头顶茂密的枝叶,似乎对刚刚的死里逃生有些茫然。
“爷爷?”
良久,爷爷回忆起刚刚的惊险。
“我以为会被埋葬在这里,沼泽吞噬我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要快。”
我随着爷爷的目光望向头顶,那里仿若一片神秘的绿海,除了茂密的枝叶和几缕璀璨的阳光,别无他物。
“就在我即将被黑暗吞没之际,不知是什么东西犹如一条灵动的蛇,紧紧缠住我的腰,然后像拔萝卜一样将我从泥泞中悬空拔起,又缓缓地将我放在地面。等我回头看时,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
我突然看向四周,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是他,肯定是他。“小手,是不是你?快出来,我知道是你!”
片刻,林子里回荡着我的呼喊声。
“我知道错了,当时我不该那样说你,你别躲着我了,出来吧?”
除了我的声音在林子里不断回响,四周安静得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丫头,你看到他了吗?”爷爷焦急地询问。
“小手!你出来,我一直在找你啊,你出来好不好?”内心涌起的酸楚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我知道他在躲着我,更多的是心疼他的委屈。
然而,无论我如何声嘶力竭地呼喊,他始终没有一点反应,我的声音喊到沙哑,他都无动于衷,他对我生气了,甚至都不愿意见我一面。
爷爷说是山神救了他,本来不信山神,此刻他信了,我默默笑了笑,陪着爷爷一直坐到天黑,爷爷恢复好体力,慢慢站起。
“能走吗爷爷?”我扶着他。
“没事,可以。”
我看向前面,忽然呆住,昏暗的夜色中,那些星星点点的绿色光是怎么回事?它们像萤火虫般闪烁,这是?
爷爷不禁后退几步,低声。“别动,狼来了。”
即刻身上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身上汗毛瞬间竖了起来,看着星星点点的绿色光芒,这是一群狼啊!
爷爷拉着我往后退,在一棵大树停了下,缓缓从身后取出弯刀。
那些绿色光芒正在一点点的靠近我,这一刻我看清了,一只,两只,大大小小十几只,它们的目光中充满警惕和敏锐,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豹子,全身充盈着紧张却又不安的野性。
“怎么办爷爷?”我几乎被吓哭,眼睛都不敢眨,从小到大,我连狗都怕,别说是面对这一群狼,它们体型比老家那大狗还要大……
“别慌,待会我吸引它们注意力,你找机会跑。”
“不,我害怕,我不敢。”我忍住眼泪,颤颤巍巍,不敢眨眼。
“你不想见到你弟弟了?记住,往有树木的地方跑,那里沼泽比较少。”
“爷爷。”我紧抓着他,一刻都不敢松手。
“孩子,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你要保重。”
“爷爷……”
爷爷推开我,走向前,挥舞着弯刀,开始挑衅。
“一群死畜生,来呀!咬我啊!”
“爷爷!”我不禁瞪大双眼,他疯了吗?
一只狼突然发动攻击,快速咬向爷爷,爷爷早有准备,他侧身躲避,同时挥出弯刀,狼被砍的嗷嗷直叫,另一只使出全力,腾空跃起,扑向爷爷,爷爷一个转身抓住它尾巴,用力一拉,狠狠摔在地上。
其他狼低下头,瞳孔瞬间放大,全身毛发直立,尾巴在后腿之间夹紧,一副蓄势待发。
“它们现在目标是我,你赶紧跑!”爷爷喊道。
“可是……”
“几条野狗而已,快跑,我顶得住。”
“爷爷……”我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我跟他素昧平生,他为何这般不惧生死的待我?
“跑!”
我咬牙,看着留下来孤军奋战的爷爷,忍不住落泪。
“跑啊!”爷爷用尽力气沙哑的喊道。
我往后退,咬着嘴唇,蓦然转身,那个佝偻的背影,我会记得一辈子,他无所畏惧,骁勇善战,是黑暗里的一道曙光,他拯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