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稍微思索后就写下了一张药方,然后亲自煎药。
不过片刻,他就端了一碗汤药回到寝殿。
陈月如一闻到药味,就面露警惕。
她哑着嗓子不好说话,就给凝玉使眼色。
凝玉连忙道,“太子妃娘娘现在正病着,可是不能随便吃药的。”
裴玄一听就露出了冷笑,“这是本太子的医官亲手煎的药,你们是信不过他,还是信不过我?”
凝玉瞬间哑然,不敢再吭声。
但她也不敢违背陈月如的意思去接那碗汤。
徐孺人看她们主仆这般磨蹭,心里很是不耐烦地催促,“凝玉姑娘,你没听到殿下的话吗,快给你家娘娘喂药啊。这么拖着,该不会是心里有鬼吧?”
凝玉还是跪着不动,陈月如抬起头瞪着徐孺人。
裴玄见到这一幕,他的妻妾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内斗,心里更加烦躁。
眼下是多事之秋,前朝那么多棘手的事,后院也起了火。
这些女人一个个的都不安分,背后不是太后就是皇后,谁也不真心向着他,却都要耍手段从他这里得到好处,怎能让他不动怒?
陈萤见状走到裴玄身前,“殿下,就让嫔妾伺候姐姐服药吧。”
裴玄本来正在气头上,却被她这温声细语的请求一下子抚平了心里的怒火。
他看着眼前姿态温顺的美貌女子,好像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人,开口时语气中的冰冷褪去了几分:
“也好。”
陈月如听到他对陈萤这般温柔,咬紧了牙关。
陈萤从医官手里接过了药碗,在裴玄的注视下,她一直垂着眼,没敢再看医官一眼。
然后,她蹲下身,用勺子盛了一口后,特意先自己吹了吹,确保不烫了才送到陈月如嘴边,恭敬道:
“姐姐,请张嘴。”
众目睽睽下,陈月如也只能张开嘴。
陈萤把这一勺药喂了进去。
陈月如皱了下眉,原以为这药会很苦,可到了嘴里的味道却只有甘甜,如同蜜饯。
她还从没吃过这么甜的药,心里正是困惑,陈萤又盛了一勺放在她的嘴边。
“姐姐,医官大人说了,您要把这一整碗都喝下去。”
陈月如看着陈萤那无辜关心的神色,心里这叫个憋屈。
她就跟张嘴吃苍蝇似的,一口口把陈萤喂的药都喝了。
然后,她就对着陈萤冷笑。
那表情分明是在说,药她也喝了,怎么不见奈何得了她?
这一关过去后,她定不会放过告密的陈萤,想趁她病要她命的徐孺人,还有这个和她作对的医官。
连收拾陈萤的手段她都想好了,满脑袋里都是陈萤受挫的惨状。
陈萤脸上却不见任何焦急,她盯着陈月如看了会儿,忽然惊愕道:
“姐姐,您的脸……”
陈月如十分茫然,她的脸?她的脸能出什么事?
紧接着,她就听见徐孺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殿下,您快看太子妃娘娘,她脸上的花纹好吓人……”
陈月如这才听明白,她的脸上竟然长东西了!
女人都是爱美的,陈月如也一直为自己的容貌骄傲,闻言骇得满地乱爬,到处找镜子。
等她看到镜子上她长满了古怪黄色纹路的面容后,吓得差点昏死过去,哑着嗓子哭喊。
她身后,医官却镇定地对裴玄躬身道:
“殿下,卑职已经确定,太子妃娘娘确实是服用了千金枝。”
凝玉哭道,“一定是你在药里放了不该放的,是你害了我们娘娘,殿下……”
裴玄没有理会,面无表情地吩咐青鹤开始搜殿。
所有在承恩殿服侍的宫人也都被带出去,接受东宫侍卫的审问。
陈萤站起身,把手里的药碗放下。
她脸上无喜无悲,就好像这殿里发生的混乱都与她无关。
徐孺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低声道:
“陈宝林,那张纸条是你送来的吧?”
陈萤抬眸朝她看去,娇媚的脸上满是不解,“什么纸条?我不知道徐娘娘在说什么。”
徐孺人眯着眼审视她,却只在她眼底找到了事不关己的淡漠。
“我就不信这件事真的和你没关系。不过你也够狠的,陈月如毕竟是你嫡姐,你这么整她,就没想过给自己留后路吗?”她试探着,想逼出陈萤真实的情绪。
陈萤却只是露出惊恐的神色,好像被吓破了胆,连声音都在发颤:
“徐娘娘您莫要乱说,我一个小小宝林,又一直不受嫡姐信任,她服用千枝金的事怎么可能让我知道?”
徐孺人皱了下眉,却也找不到陈萤的破绽,只能拂袖走开了。
而青鹤这边的搜查也有了结果。
“殿下,这个木盒是在太子妃的枕头里搜出来的,您看看。”
他按下了木盒上的机关,瞬间有好几个格子弹了出来,每个格子里都装着成色不同的药粉。
裴玄沉着脸把医官叫来,医官一一验过后,答道:
“最左边的格子是千枝金干花磨成的药粉,其余的格子里有麝香,有鹤顶红,还有砒霜等药。”
麝香能让女子不孕,鹤顶红和砒霜都是致命的毒药。
裴玄看向陈月如的眼里充满冷意,“你藏着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
陈月如知道她断然不能承认这些东西是她的,咬死了这是别人设局,把东西藏在她这儿的。
裴玄冷声道,“去年上贡的千枝金总共只有三株,其中有两株赐了陈国公府,仅剩的一株留在了父皇那里。你莫非是想说,偷放东西陷害你的人是父皇?”
裴玄的眼底都泛起了杀意。
徐孺人在边上道,“殿下这么问,太子妃娘娘是绝对不肯说实话的。依嫔妾的意思,干脆请内务府的人来把太子妃娘娘接走……”
陈月如脸色骤变,所谓的内务府其实就是对犯了大错的妃嫔命妇动用刑罚的地方。
而且现在掌管内务府的太监是皇后的人,要是裴玄真把她交给内务府,她怕是要……
裴玄沉着眼眸没有出声,不知为何,他竟是转过头看了陈萤一眼。
陈萤低着头,好像并未察觉到他的目光。
裴玄想到她刚入东宫时,身上还带着国公府的奴仆鞭打出来的伤痕。
那一次,他虽然为她质问了陈月如,可终究也只是惩罚了那几个国公府的下人。
裴玄心知肚明,真正下令鞭打她的人是陈月如。
那几个下人只不过是仗势欺人的狗,驱使恶狗伤害她的恶人却全身而退。
她受的委屈并未得到真正的发泄,所谓的说法也只是对她的安抚罢了。
可她之后从未再对他提起过此事。
就好像她已经彻底放下了这件事,就好像只要他会疼惜她,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就是眼下,一直打压欺辱她的嫡姐被查出了这么大的罪过,她也没有像徐孺人这般咄咄逼人,急着要把陈月如怎么样。
相反,她只是用那双水光潋滟的双眸看着他,好像还在隐隐担心他会因此难做。
裴玄顿了顿,忽然发问:
“陈宝林,太子妃是你嫡姐,你有什么话要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