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萤得知自己真有了身孕,也就是在今日早晨。
她养成的习惯是每日醒来后先给自己诊脉,毕竟这东宫的后院可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太平。
结果今天把手指搭在脉搏上没多久,就验出了喜脉。
她心里猛地扑腾了一下,最先感受到的不是欣喜,而是深深的担忧。
怀了孩子是一回事,能不能顺利生下来是另一回事。
当时,裴玄就睡在她身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忽然就开口问:
“你在想什么呢?”
陈萤是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出她的动作是在诊脉。
被他这般问着,她心里一时间闪过诸多思虑,最后选择了暂时隐瞒她怀孕的事实。
她笑着回过身,重新依偎进了他泛着暖香的怀里,柔声细语道:
“嫔妾刚才忽然觉得自己在做梦。”
裴玄有些慵懒地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随意拨动着她垂下的头发,“哦?那你做的是什么在梦?”
“当然是只有殿下一人能给嫔妾的美梦,春情荡漾,千金不换。”
陈萤脸颊上还残留着未褪去的淡淡红晕,那是昨夜她深受情欲浇灌时留下的痕迹,看在裴玄眼里格外暧昧勾人。
可等裴玄登上车撵去上朝后,陈萤的神色就变得平静,脸上的春色全无。
她从那时起就一直在琢磨,为了保下她肚子里的孩子,她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最稳妥。
“主子为何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殿下?”
春桃有些想不明白,“您是怕殿下知道后,太子妃和别的娘娘们也会知道吗?但奴婢觉得殿下不会说出去,他是盼着您真为他生下孩子的,怎么可能不护着你们母子呢。”
陈萤微垂着眼眸,显然是主意已定,神色淡淡:
“我当然要告诉殿下这件事,但要选个好时机。”
春桃面露难色,“可殿下如今这么宠爱您,今晚怕是还要到锦绣阁来,到时候……”
刚怀孕的女子胎气最不稳,这时行房事一定受不住。
陈萤的眼神却冷了下去,“殿下今夜不会来锦绣阁。”
虽然他算是原谅了她谎称怀孕的事,继续像以前一样宠幸她,却不再是独宠她一人,而是尽量在她和陈月如之间寻找平衡。
最近陈月如折腾得欢,用各种办法向太子嘘寒问暖,他已经连着两夜来了锦绣阁,总要去陈月如那里一趟了。
果然和陈萤猜的一样,裴玄上朝后又去了趟宫里,等他回到东宫后还是在书房待着,夜幕刚一降临就动身去承恩殿,与太子妃一道用晚膳了。
陈月如好不容易盼来了太子,眼神里都充满欢喜。
裴玄心里还在介意她之前做的许多事,但看到她这般高兴,甚至愿意放下正妃的身段来讨好他,他的态度就也变得柔和了些许。
“殿下快尝尝这道清蒸鹿尾,这是臣妾的弟弟亲手猎到送进东宫的好东西。臣妾知道您要来,让小厨房提前处理好,蒸了一下午呢。”
她神色温柔地说着,夹了一筷鹿尾肉放到了裴玄的碟子里。
鹿尾可是有壮阳的功能,她今夜一定要让太子留宿。
裴玄也知道她的心思,虽然他不喜欢鹿尾的腥膻味道,但还是面色不改地吃了下去,而后道:
“下午的时候,麟元表弟在前院正式拜见了我,从今日起,他就是东宫的幕僚了。”
陈月如给他夹菜的动作停住,脸上的喜色更重:
“说到麟元表弟,臣妾之前还收到他的家书。他说他最是崇拜敬仰殿下您的为人,辅佐您这样的明主本就是他毕生的心愿。现在您给了他机会,他定然要尽心尽力。”
她乐于让这个表弟来辅佐裴玄,毕竟这东宫里没有李家的女子,她和李家的关系最近,李麟元在太子那里挣来的所有好处,最后都要归到她身上。
不仅如此,她还想把自己的亲弟弟也推荐给裴玄,但不能和李麟元一样也只是当个没有官衔的东宫幕僚,最好是由裴玄运作一番,把她弟弟塞进六部之中,得个体面又有实权的官职。
裴玄温文尔雅地轻笑着,真就像她期盼的一样提起了她弟弟:
“麟元表弟才华过人,有他辅佐也是我的荣幸。对了,你的胞弟是表字时章吧,我记得他参加过去年的科举?”
闻言,陈月如脸上的笑意却有些尴尬了。
她的胞弟陈时章也就比她小一岁,很是被她母亲看重,从小就耳提面命着熟背圣贤书。
因为早熟和家中教导严苛的缘故,她这弟弟幼时的表现是比其他的世家子弟要好上许多,别的孩子还懵懂着骑竹马玩的时候,他就已经出口成章,能做规格严整的律诗了。
再加上她母亲有意渲染,整个京城都在传陈国公府出了一名神童,将来定是拜相入阁的人中龙凤。
一时间,她弟弟陈时章成了和李麟元并肩,人人皆知的天才。
可随着年岁渐长,陈时章幼时还能靠着死记硬背占据的那点优势,全都败给了后来者。
李麟元虽然不擅长做官,但好歹是真有过人的文才,十六岁便过了殿试,所作文章得到皇帝亲口称赞,荣登一甲第三,是荣耀一时的探花郎。
可她弟弟呢?
被母亲逼着和李麟元同一年考科举,结果连殿试这一关都没撑到,名落孙山,丢尽了国公府的脸面。
以前人尽称赞的天才,终于卸下伪装露出真面目,成了众人嘲笑的庸才。
陈月如也恨她这弟弟不争气,但又没办法,谁让她母亲只生了这么一个男孩。
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她当然得拉一把。
现在裴玄哪壶不开提哪壶,她面子上挂不住,但还是硬着头皮替弟弟解释:
“时章去年一直疾病缠身,精神实在不好,这才发挥失误。”
裴玄轻轻点头,似乎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还很有信心地鼓励道:
“时章是我的小舅子,我相信就凭他的才学,让他安心准备两年,等到下一届科举时,肯定能金榜题名。”
陈月如听着眉心跳了下,再等两年等下一届科举?
两年后黄瓜菜都凉了,而且就凭陈时章的资质,就怕他再过二十年也考不上,不过是徒增笑料。
她斟酌着还要开口,裴玄却先一步道:
“让时章等两年确实有些久了,我也想过举荐他。”
陈月如刚以为峰回路转,心里浮现出喜悦之情。
结果裴玄接下来的话,就像是响亮的耳光抽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