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香居夫人”酒馆出发后,两人向岛屿更深处走去。
白河第一次见到这座岛时是在深夜,那时候被星星点点火光照亮的岛屿仿佛一位多情美丽的少女,当黑夜的遮掩被扯去后,丑陋糜烂的身躯便被彻底暴露出来。
泥泞的道路上泼洒着粪便,转角的路口吊着死尸,浑身长满梅毒毒疮的少女麻木地坐在妓院门口,凶神恶煞的匪徒磨着危险的刀剑,他们的目光凶恶如同狼群。
“抓紧我,小瘸子,你现在是一只走进狼群的羔羊。”
白河对勿兰谛的提示很感激,他是一只初入小岛的羔羊,勿兰谛却是一头骄傲的雌狮,羔羊仰赖着雌狮的裙摆而活。
每经过一处时,议论声就会追着他的耳朵响起来。
“他是谁,贼鸥老板娘养的姘头?”
“他害怕地快要钻到那婊子的裤裆里去了!”
“被血腥蔷薇看上的猎物,你猜他那身板能扛住几天?”
更有人冲着他们俩比出下流 的手势,吹着挑逗的口哨。
……
闭嘴闭嘴!
红眼睛的女海盗无法忍受这些臭海盗,只想一把火将这些蛆虫烧得满地打滚,她该狠狠地教训这些家伙一顿,就像狮子甩着尾巴驱赶讨厌的苍蝇。
她的手刚摸上了弯刀,就被瑞文领的小铁匠制止了,白河仿佛是个聋子,对污言秽语充耳不闻,他的目光灼灼地看向前方:“我们到了,船长阁下!”
白河对勿兰谛的称呼一直在变化,开始时叫她蔷薇女士,期间喊过两次她的真名女人没有搭理他,现在他好像找到了一条正确的与她相处的方式,甘愿臣服于她的威权,尊敬她为尊敬的船长阁下。
“苍蝇的聒噪虽然让人心烦,但是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一直擅长于躲在女人的石榴裙后面缝缝补补,他不以此为耻反而甘之如饴,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和优势:“小不忍则乱大谋。”
鬼盗巢的黑市位于地下,海水与火山的伟力掏空了这座岛屿的基座,在海岛下形成了庞大复杂的地下迷宫。
第一代海盗们发现这么个风水宝地简直欣喜若狂,他们趁着海水落潮将帆船驶入洞穴,海岛中心几乎是完全空心的,火山的温度让洞穴里温暖的仿佛妈妈的子宫,海水和山石构建的防御胜过任何一座人造的宫殿和堡垒,于是他们在落潮时进出这个安全温暖的港湾,将抢劫得到的金子和财宝藏在洞穴某个地方,后来将抢到的货物也放在洞穴里面贮藏,再后来是工匠铺、修船场,东西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多,这里很快就吸引了成群的海盗,成了海盗们心目中的安乐窝。
除了趁着海面落潮坐着帆船进入地下溶洞,岛屿上面也被人为开凿了入口,这里既是入口也是通风孔,这样的通风孔在岛屿上有很多,岛上的人完全可以通过这些甬道到达海岛的任何一个地方。
从入口喷出来的风是温热的,甬道的岩石也是温热的,上面遍布着刀斧凿击的痕迹,道路开始是一段平缓的直道,随后就是一级一级楼梯,墙壁每隔50米处就安装了一盏油灯,油灯里燃烧着的是鲸油。
洞口走入十米处,就有两个彪形大汉拿着战斧把守出入口,这些人是多摩洛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他们只会听从主人的命令,语言不通使得任何想从入口进去市场的人无法 通过语言迷惑他们。
“三个银币!”鼻子上戴着鼻环的守卫用蹩脚的本地语说道:“不然的话我砍下你的头。”
白河在怀里掏着银子,询问道:“他们效忠于谁?”
勿兰谛:“金钱!”
“谁给他们钱,他们听谁的。”
红发女海盗解释:“鬼盗巢由八家势力强大的家族统治,说是八家,真正说话管用的也就三家。”
“这三家家族就是鬼盗巢的皇帝,海岛就是他们的封地,海贼们就是他们的国民。他们制定了鬼盗巢的法律,并维持着鬼盗巢的运转,这些拿着斧头的狗,就是他们拿钱养出来折磨人的。”
白河走到甬道跟前,看着这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阶梯,又看了看自己的瘸腿,咽了一下口水说道:“船长阁下,你瘸腿的铁匠仅剩的一条腿恐怕难以对付这些又高又陡的阶梯……”
勿兰谛斜着眼睛看着他:“矫情!你要是蹦不下去,可以滚下去!”
……
终于踏上了平地,勿兰谛气喘吁吁地叉着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真是够了,一个男人居然死皮赖脸地让女人背!我说,你能不能把你那三条腿收一收,硌得老娘的后背青一块紫一块!还死沉死沉的,你就不能少吃一点!”
白河坐在一边的栏杆上,一脸的云淡风轻描述美好的未来:“船长阁下,我们可是要一起挣大钱的人呢,百分之二十的海上代理权收益不香么?”
“一把4金的弯刀,如果我每个月打造1000把,你每个月只需要出海跑上一趟,就能稳稳赚800金,简直是往你口袋里倒金子,这样躺着挣钱的日子不比你整个冬天忙碌地像个灰松鼠,却依旧要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快乐。”
“有钱了,自然就可以招兵买马造大船,势力坐大之后,这海盗们不说尊你为海盗王,最起码这鬼盗巢的桌子上,会给你添一把椅子。”
“拼一次富三代,拼命才能不失败。”
勿兰谛捂着有些坠痛的小腹,蹙起了眉头说道:“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把你的嘴巴缝起来。老娘只会背你这一次,看在代理权的份上。”
“跟着我,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们的地下王国吧!”
两个人钻出甬道,白河的眼瞳紧缩,他看到了一幅不可思议的地下盛景。
抬眼望去,涨潮的海水从半月的洞口涌入,成百上千条战船被海水托举着如同海浪一样翻滚,冰凉的海水扑上滚热的火山岩,被灼热的火山岩蒸发,盐分留下,海水蒸发,形成了厚厚一层海盐沙滩。从沙滩一路倾斜向上,可以看到海盗们将货物从码头卸下,来自五湖四海的商品在青石铺设的集市上售卖,再往上是密密麻麻的建筑,铁匠铺、裱物店、酒馆、妓院沿着倾斜的山坡一路向上,低矮的民房之后是高大的城墙,城墙之后是海盗男爵的城堡,城堡如同皇帝一样高高在上,俯瞰着他的城市和臣民。
“壮观!简直难以置信!你们在火山上建立了一座城市。”
勿兰谛说道:“这只是你能看到的,这座岛屿深处,还有神迹。”
“人类不是第一个发现和利用这座岛屿的人,远古时代就有未知的文明改造和利用了这座海岛,海盗的城市是在他们的城市废墟上建立。”
“这座岛屿遍布着秘密!”
白河对勿兰谛的说法感到匪夷所思。
“看傻了么,跟着我,我请你喝一杯!”
亲身置于集市后,白河才感觉这座城市到底有多大,他被喧闹的人流冲刷着晕头转向,如同小狗一样紧紧拽着女主人的裙摆,才不至于在热闹中迷失方向。
“到了!”勿兰谛摘下了花艺帽子,在一家榨汁水果铺子面前停下,榨汁水果铺的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胖胖的大叔,很显然跟勿兰谛是熟人,老远就喊她:“船长大人,您今天真是美呆了,要进来喝一杯么?”
“两杯鲜榨果汁。”
勿兰谛回头:“小男孩,你需要加冰么?”
白河已经感到热了,城市建设在火山上,地热一直从岩石板上渗透上来,外界的天气在零下20度,这里的气温在零上20度。
“海水与火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他惊叹道:“加冰,谢谢!”
勿兰谛从怀里掏出一枚银币,滑向法弗纳,说道:“两杯,一杯加冰,一杯不加冰!”
法弗纳接过银币,了然地挑了挑眉毛:“哦,有人今天身体不舒服呢。”
“这次我请客,欢迎蔷薇船长顺利归来!”
银币被高高抛起,划了一个圆弧,重新回到了勿兰谛的手心。
两杯果汁被推向柜台,白河抱着大大的水晶杯子深深吸了一口,有些惊讶道:“芒果?”
“我在这寒冬腊月里,居然能吃到新鲜的芒果?”白河吃惊的大呼小叫:“这些水果从哪里来的?拉文那还是火玫瑰群岛?”
“这些娇贵的水果你们是如何保鲜的?”
……
法弗纳趴在柜台后面哈哈笑着,打量着这位年轻人一眼:“这位大惊小怪的年轻人是新来的,你新拐骗的小伙子?”
勿兰谛美滋滋地吸着果汁,心满意足地开口说道:“谁知道他是怎么混上我的船的。”
“他主动上你的贼船么,那他脑壳子肯定不是很好!”
“他脑壳子里的脑子就像海潮一样忽上忽下,有时候懂得特别多,让我觉得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也不过如此,但是多数时候,都像个智障,比如说现在。”
“也许是伪装。”
“陆地上的人一定要小心,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那群冷血的贵族老爷派来的细作!”法弗纳轻声提醒道。
“哈哈——”勿兰谛笑了:“谁会派一只哈士奇混进狼群的领地。”
“总之,小心一点准没错。”
谈话就此结束。
老板娘的产业也在这条街上,白河捧着一堆香蕉苹果梨什么的跟在船长大人后面,远远地就看到那个虎人大副趴在柜台上面打瞌睡。
红发大美人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拧起虎人的长耳朵。
睡梦中的虎人吃痛,挥舞着爪子咆哮:“哪里来的小妞,居然敢摸你虎哥的耳朵!”
“我要把你扒皮拆骨吃了!”
“你想造反啦!”红发大美人不但没有被吓唬住,手上的劲道更大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泰戈尔眼神顷刻间平静了:“疼疼疼,刚才睡懵了,没认出。”
“我只是小眯了一小会。”虎人谄媚地讨好她的女主人:“铺子我一直替你看着呢?”
“可以把您娇贵的手从我可怜的耳朵上放下么?”
勿兰谛放下了虎人的耳朵。
“啊嘁~”虎人打了一个大喷嚏,船长身上的香水味把他熏得鼻子痒痒:“船长大人,您身上的香水味太浓了,不然的话,我一鼻子就能闻出你来……”
“生意怎么样?”
“还那样,狐狸最好卖,狼狗和猫猫的生意一般般,皮革出了一半,粮食倒是小赚一笔。”他从怀里变戏法地掏出两包钱袋:“武器全卖光了,一张弩都没剩下。”
勿兰谛掂了掂虎人泰戈尔递过来的两个钱包,打开大的钱包一看,一堆银币里面掺杂着少许金币,这是她的收益,而那个稍小一点的钱包,全是金币,这是白河卖武器的收益。
“6枚金币一把弓弩,就这么卖光了?”
“一上午就卖光了。”
“黑火男爵和铁下巴男爵还追加了订单,他们双方正在抢地盘打得不可开交,弓弩是暗杀的好武器。”
“不过也没有全部卖掉,我还偷偷藏了10把。”
“干得不错!”勿兰谛夸奖道,他们的团伙同样需要这种强力的武器维持威慑力。
她把沉甸甸的金币袋子扔给白河,带着一丝嫉妒的语气说:“你一箱子弓弩卖出的钱比我一船货赚的利润还要高。”
“你这钱赚的比我抢的还要快!”
白河清点了一下他的收入,整整三百枚金币,他以5枚金币一副弓弩六十支弩箭的价格批发给了红发海盗船长,海盗们再以提价百分之二十的价格出售,大家都赚的盆满钵满。
他从钱袋中拿出五枚金币放在柜台上:“说好的,送你一把,我可不会食言!”
“不过两位海盗男爵的追单我短期内产能有限,不会再提供武器。”
勿兰谛皱眉说道:“送上门的生意不做了?”
“我美丽的红发小姐,短期内鬼盗巢流进太多先进的武器会改变力量平衡,力量平衡被打破的结果就是洗盘。如果你们能答应我,你们绝对不用我制作的武器用于内斗,否则,我不会再向你们出售武器了。”
勿兰谛说:“你提的要求我恐怕很难答应,男爵们是海岛的皇帝,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我都得罪不起。”
“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提出的要求,他们一定会找你我麻烦。”
“男爵有男爵的游戏规则,我有我的游戏规则。我提的条件他们不答应,他们的要求我也不会听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