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师自通地用脚踩住弓蹬,拉动弩弓的上弦器,装填弩箭,平举瞄准,对着一只停在码头木桩上的贼鸥扣动了扳机。
那只可怜的鸟儿被巨大动能的弩箭轰碎了脑袋。
“棒极了,要是这一箭打在人身上一定非常爽!”
她再次装填把弩弓对准了白河,严厉质问道:“你真不是那些贵族派来的人?”
白河举手投降,解释道:“我是个工匠,我能生产优质的武器,我需要为我的武器寻找市场,从贵族老爷手里赚金子与从海盗手里赚金子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而且贵族老爷才不会派遣一位瘸腿的铁匠去做卧底!”
血腥蔷薇放下了弓弩,嘴角露出了一股弧度,说道:“姑且信你一次,小男孩。”
“海盗们需要这种武器,我准许你上岛,但是我要从你的生意中分一杯羹!我需要扣下你一半的弓弩作为你购买船票的钱!”
白河摇了摇头:“那太荒谬了,蔷薇女士,你要价太高了。”
“比起你一条命来说,我一点也不觉得我要价高!”她又举起弓弩威胁他。
“弓弩生意是长期生意,蔷薇女士不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么。每张弓弩我会分你百分之十的分成,绝对能让你大赚一笔。”
“百分之二十!如果你只给我百分之十,我保证你买到的只是一张单程票!”
“okokok,百分之二十,你得保证我平安上岛,平安归来!”
“看在你叫我一声蔷薇女士的份上,我答应你的要求!”
“能把弓弩放下么,我很担心你手抖一下,我的脑袋就会像南瓜一样被戳烂!”
血腥蔷薇偏了一下脑袋扣动了扳机,弩箭从白河的耳边飞过,杀死了一只红眼睛的贼鸥。
白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眨了眨眼睛。
血腥蔷薇嘴角露出一股嘲弄的笑容:“还不错,居然没被吓到尿裤子。”
“和你们这些臭海盗打交道真是艰难!”好脾气的白河这次也是破防,忍不住当面骂道。
“你会习惯我们身上的臭味的,乳臭未干的小男孩!”
她把弩弓放下,重新放回武器箱子里。
“停下来!”白河制止了血腥蔷薇的动作:“这把武器你已经用过了,你怎么还能把它放回去!”
“我只是用它射过两支箭而已!”
“我卖给客户的产品必须是全新的产品。”白河说道:“你用过它,你拥有它,我不会再把它卖给其他人了,它现在属于你了!”
血腥蔷薇对这个家伙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但是她也没有拒绝这个家伙举动的想法,只是调侃了一句:“你们男人对第一次的执念可是真的根深蒂固啊!”
她对着水手们大声喊:“把这个人和他的货物一起弄到我的船上去。”
白河等了一会儿,走过来几个水手,过来卸载他车子上的货物,因为腿脚不便,他本人也像是被当做货物一样给搬上了船。
北方大陆的地势北高南低,冬季的海风携带着水汽扑上了陆地,雪山、苔原和冰川截留下了这份水汽,在盛夏时积雪融化,汇聚成数条河流如同梳子齿一样将大地分成一块块,河流的造地运动在海岸线上形成了许多平坦肥沃的河口三角洲,叶尼塞帝国坐落在典型的冲击平原上。
因此,航行在这片海域里的船舶为了能够驶入浅海或者河口,采用的都是浅平船底,吃水并不深。
只是摩尔曼斯克港是叶尼塞唯二的深水不冻港,这里有时候也会有吃水很深的远洋船只停靠,在国外留学的风铃就是乘坐远洋货船“信天翁号”得以返家,这些远洋货船会在西方大陆、南方大陆和北方大陆的三角航线上经年穿梭往返,一年往返航路两次。塞纳里海的商船都是跑这种三角航线,像是候鸟一样追逐着汛风,直达航线挣不到什么钱。
贼鸥号不是什么远洋货船,也不是什么近海货船,它算不上什么商船,也算不得什么战船,她属于“杂交”品种,本着实用主义的产品,什么东西好用就用什么。贼鸥号不算是什么小船,一次性能装百十吨货物,缆索设计相当精巧,很容易操控,十几个水手就能操控地很好。但是她甲板上的水手明显是超编的,整艘船上除了红发船长显得不那么可怕外,其他的船员都显得狰狞可怕,这艘船上的大副甚至是一个身高2米的虎人。
她的船底浅平,但是却铺设了可以抗击风浪的龙骨,为了追求速度,不大的船身上装了三根桅杆,甚至贪心地同时装备了方形横帆和三角纵帆,除此之外,船舱底部还有划桨。
此时码头上的货物已经装载完毕,水手们松开用来系泊的缆绳,而另一部分水手爬上了更高的位置,他们的身手向猿猴一样敏捷,几下就爬到了顶端帆桁,放下了船帆。
“接下来我们的航路都要迎风走,把横帆都捆起来,只用三角帆和首斜帆。”红发的船长热心地给白河普及一下航海知识。
北方大陆纬度很高,由于北方高南方低的缘故,山脚下就会形成负压区,再加上陆地的比热容比海水小,进入冬季之后就冷的快,又会形成海陆风,因此进入冬季之后,整个北方大陆南方沿海就要直面来自海上的湿冷气流猛烈地摧残。
“迎着风的意思是,我们要逆着风走?”与忙碌的水手们不同,瘸腿的铁匠显然无事可干,此刻有闲情逸致的船长来找他搭讪,他不免要和这位能够驱使一群凶恶的男人为她干活的船长多聊几句。
“船上不能说逆风或者不顺风,我们称呼这种情况叫迎风,接下来都是迎风走。”血腥蔷薇纠正白河语言上的禁忌。
“好的,但我想知道,为什么船能迎风走?”白河很想搞明白这个问题。
“很简单,我们把船身斜过来,并且把船帆也斜过来,船就能斜着往前走了。”血腥蔷薇对自己的航海经验很自信。
“那到底为什么把船和船帆都斜过来,船就能迎着风斜着往前走了?”这才是白河真正想知道的问题。
“这……”血腥蔷薇被白河的问题难住了,她不清楚为什么这样做船就能斜着迎风走,她被问住了:“我,我不知道。”
“那您一定掌握了驾驭风的魔法。”白河说道。
“不是魔法,只是经验,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魔法。”她的眼神微眯,像是一只闻到血腥的斑斓猛虎。
“我的经验让我知道不论海面上刮什么样的风,我都有能力把我的船正确地驶向目的地,这就够了。”血腥蔷薇不想被瘸腿的铁匠轻视,给自己又重新扳回来一城。
人类不知道摩擦生热的时代,人就可以钻木取火了。人类不知道氧化还原原理,人就可以从石头中冶炼出精铁。人类不知道伯努利原理,人类依旧可以驯服风的力量。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正在创造伟大的历史。
拖船已经连上了贼鸥号的船身,拖着她慢慢离开了码头,三角帆被降了下来兜住了寒冷的海风,满载着货物的贼鸥号的船头破开浅浅的冰面,海冰在两侧的船舷处破碎,船尾留下了一道深蓝色的航迹。
拖船离开,贼鸥号在风的力量下已经开始加速,当她驶离港口的时候,速度就已经超过了海风的速度,船身倾斜地很厉害,并且随着海浪的节奏左右摇摆,在桅杆顶端,摇摆的幅度甚至超过了船身的宽度。
这种情况对水手来说习以为常,他们的脚上就像是生了钉子,在倾斜的甲板上上健步如飞,白河甚至看见那个顶端帆桁当做观察哨的水手们单手扶着桅杆,单手捏着酒壶,在冰冷的海风中谈笑风声,他们身上可是连一根安全绳都没有啊。
确定了航线之后,掌舵的任务就交给大副了。
万幸,船只被交到大副手里,速度降了下来反而稳当了很多,她苗条的船身在海面上划着z字型,每隔半天就要换一次向,三天后就能达到“鬼盗巢”。
贼鸥号只有两层,船舱是用来装货的,里面塞满了粮食、皮革和毛毛民奴隶。为了改善水手的生活,在露天甲板上又修了一层船艄楼和两层船尾楼。
船尾楼二层是一个独立小房间,是属于船长的。
船艉楼一层是一个大房间,是给船上的贵客和船副们居住的。
至于其他的水手只能挤在船舱里,或者干脆睡在露天的甲板上,冬季的海浪并不平静,甲板上时不时就会有一卷大浪扑上来将他们的衣服和被子打湿,再加上船只摇晃地很厉害,所以船上的生手就像木盒子里面的圆木滚来滚去。
即便有房间住,上船以来白河的日子也过得不轻松,晕船的现象一直伴随着他,他手上捧着的用来呕吐的钵盂几乎是片刻不离,从上船到现在,除了吃了一口煎鱼他几乎是什么也没吞进胃里。
到了第三天深夜,躺在房间里的白河敏锐地感觉到船速低了下来,船身也不那么晃了,他走出船舱时看见了远方的海面上有一座灯火遍布的小岛,寨桥下停满了密密麻麻的船只,有传言说半个塞纳留海的海贼都把这座岛当做“回家的港湾”看起来名不虚传。
头顶响起来咚咚咚的脚步声,火红头发的船长沿着木制楼梯走了下来,低头瞧见了一手捧着钵盂一手拄着拐杖的铁匠,调侃着说:“看起来你没有在船上工作的天分。”
“我可没有在你船上干活的本事,你的水手们都是百里挑一。”白河终于舍得将手中的钵盂放下了,苦难的行船生活终于可以告别一段时间。
“我会安排你的住宿,如果你想出门的话,必定要告诉我你的行程,鬼盗巢可不是一个和平的地方。”
“一个星期后,贼鸥号会返航,希望你在岛上的时间,过得愉快。”
船只在黎明前顺利到达港口,水手们忙着卸货,白河则在船长的安排下住进了码头的一间酒馆,安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