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安头一次显得拘谨。
倒不是因为眼前女子过分美丽,而是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怎么给他一种看儿子的感觉?
更让他难以平静的是,她的眉眼还当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世人皆说,儿子像母亲,女儿像父亲。
所以苏良当初一看见梦缘柯时,便想起了师姐,至于他为什么没觉得顾子安与纪语沁相像当时他见纪语沁时,心思都落在身边的陈姑娘上了。
纪语沁看着顾子安,竟有些紧张。
“你不是边关长大的吧?”
“回前辈,我是东洲来的,是南溪剑宗小莲峰的一名弟子。”
纪语沁一愣。
南溪剑宗,小莲峰?
苏良与子晋的师兄弟啊。
说起来,当时边关还有一位苏良的师弟与师妹,在接送途中出了意外。
为此他们曾自责愧疚许久,梦缘柯会毫无犹豫为洛子晋打造那片修炼空间,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弥补意味。
现如今,又来一位。
南溪剑宗确实没怎么听过,应该是后来兴起的宗门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她柔和地笑了笑。
“顾子安。”
“敢问前辈名讳?”
“顾子安子安?”纪语沁一愣,重复一声后眼神略微黯淡。
缘柯当初带走那孩子的时候,取名微卿。
她觉得自己当真是恍惚了。
世人何其之多,与自己能有三分相似的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她的儿子早在两万年前便夭折了。
“你这名字挺好,想来父母起名时,费了好些心思吧?”纪语沁犹豫片刻,出声问道。
顾子安老实巴交,往日里那些吊儿郎当的不靠谱气息不自觉收敛许多:“回前辈,我是孤儿。”
“原本是没有名字的,街巷里的流浪汉见我经常跟流浪狗同睡,便都叫我狗蛋,后面遇到一位好先生,给我取了名字,又摘了姓。”
“所以我叫顾子安。”
说来也怪,这些话原本不应该就这么随口说出来才是,但偏偏他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说出来了。
嗯,肯定是对方实力太强,随意压制住了自己。
毕竟他都没反应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这飞舟之上。
纪语沁听后有些沉默,最终倒也没有在多问,介绍起自己:“我叫纪语沁,在寻找一些想要学习卜算之道的人才。你想要学吗?”
卜算之道?
顾子安摇头:“多谢纪前辈好意,不过晚辈对这些一窍不通,只会舞弄点弓箭,略通拳脚。”
“你如此年纪能有如此境界,天赋想来不错。一窍不通不要紧,可以先试试。”
一般来说,纪语沁没道理说这么多话。
按照流程,她只需要去哥家看那一批提前筛选好的孩子,挑几个天赋性情合适的给梦缘柯做第一道筛选就可。
可是顾子安有点像她,自己越看,就越像。
面皮可以更改,骨相却是先天。
顾子安挠头。
直觉告诉他再拒绝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再加上眼前女子却是让人如沐春风。
顾子安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人的境界高的离谱,可能都不止七境,八境是很有可能的,再加上她是来挑选卜算人才,这么说很有可能是留下传承的。
这种人物,九境他还不太敢想,之前在边关的时候,听人说这里的九境很少很少。
但八境后期乃至巅峰还是很有可能的。
可顾子安还是不识好歹了。
“多谢前辈美意,不过晚辈已有师承,师父仍旧尚在,没有他老人家点头,晚辈恐怕无法拜师。”
其实在修仙界,在许多人眼中,多几个师父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也有那么一小撮人,觉得这种事很重要。
顾子安便是那一小撮人中的一员。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纪语沁听后非但没有说他不识好歹,反而笑容更加亲切:“那就暂时记名,不拜师,如何?”
啊?
“就这么说定了。”
纪语沁也不再给他拒绝的机会,将此事敲定。
而就在这时候,才有一人姗姗来迟。
程杜老远便望见了这位宫装美人。
闪步来到战船上,仅仅用余光扫了扫顾子安后,便对着纪语沁行晚辈大礼:“城中事务繁忙,一时疏忽来晚了,还望总指挥夫人不要见怪。”
态度恭敬,言辞诚恳,就是这称呼嘛,让纪语沁语塞。
“你这称呼还是换一换吧,听着别扭。”
程杜起身,挠头一笑:“叫程前辈多生疏,叫姐姐又显得我太舔,总指挥夫人虽然别扭点,但还可以?”
皮中带着询问。
纪语沁无奈一笑:“你这孩子,叫个纪姨很难吗?你爷爷跟我也算是旧相识。”
程杜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那不行,总指挥夫人这般年轻,叫姨不就把人叫老了?”
不论是女性修仙者,还是寻常女人,对于年纪都比较敏感。
所以懂语言艺术的都知道,此刻程杜在这称呼上的拉扯,里面的门道有多深。
“好了,叫纪姨就好,再不行就叫我全名,你自己选吧。”
“纪姨!”
声音嘹亮,穿透力也强。
若不是甲板上没什么人,想来必定万众瞩目。
纪语沁哭笑不得,最后一摆手:“走吧,时间宝贵。”
“哎,那纪姨我们先去赵家,赵家有一个孩子应该比较合心意。”
战船起飞,朝东而去。
路上,程杜像是才注意到顾子安一般,出声询问道:“纪姨,这是?”
“东洲新来的人都是你在负责,怎么现在就跟我玩不认识那一套了?”
纪语沁的心思可一点都不简单。
能够将梦缘柯吃得死死的贤内助,哪里会是好糊弄的。
她什么都明白。
看样子顾子安因为是苏良的师兄弟,所以程杜跟他私交还算尚可,准备替他探探自己的口风。
毕竟一上来就看见顾子安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很难不去多想。
比如,会不会是在什么地方无意冒犯了自己。
程杜这孩子,也是被梦缘柯培养得太对于这种上下级,特别是自己的身份,天然会去小心对待。
她不怎么喜欢,但也明白此时的边关需要这种上下纪律。
做不到令行禁止,又谈什么守卫边关。
不过现在她的心思更多的都在顾子安的身上。
即便他不可能是自己那早已死去的儿子。
可修仙者归根结底还是人。
是人便会有情感,有寄托,有血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