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最中央的百丈高塔上,悬浮着一座高山。
山巅有一座阁楼,名为观星殿。
“你这如意算盘如今也不灵了嘛。”
一邋遢老道士提着酒壶,斜靠在四方桌侧,自顾自喝着手中葫芦内的黄酒,享受之余却仍不忘打趣两声。
在他身前,站着一位玄衣男子,背对他,倚着栏杆,看云海沉浮。
面容年轻,瞧着不过二十六七。
他手中托着一方罗盘,侧身偏头,无奈道:“风水隔山尚阻,兵刃遇锈尚钝。”
“灵与不灵,岂能同日而语。”
老道士瞪眼:“听逑不懂,说人话!”
玄衣男子白他一眼:“我要是玄机盘还在,轮得到你在这里说风凉话?不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
“牛鼻子老道,啥几把也不懂,一天就知道喝酒。喝喝喝,喝死你算逑!”
玄衣男子突如其来发狂却是引得老道士捧腹大笑,单手毫无节奏地拍着桌:“这不感谢你那乖孙女儿?不然你那破盘子又怎么会落在东洲。”
“哦不对,应该怪你自己,那些肮脏谋划被她听了去,这不,留在东洲都不回来了。”
玄衣男子瞬间面无表情,快走几步,来到老道士身前,没看清如何动作便夺过他手中葫芦,猛地灌下一大口。
“哎哎,要喝自己买去!你知道我这酒多贵吗!行了行了,草,老子都舍不得这么灌着喝!”
老道士飞起一脚,将他踹飞,再接过葫芦,很是心疼地朝里望。
还好还好,没见底。
老道士斜睨他一眼:“你个不会喝酒的,今天发什么疯?”
玄衣男子慢慢爬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事,反正咱俩这位置快熬到头了,后面那两人上位,我提前适应适应借酒消愁也是极好。”
“别介。老梦啊,这么悲观作甚。真到了那时,别的不敢说,那两人你随便选一个,保管在我死之前宰掉。”
“宰你马的头!就是你这破脾气,我孙女儿估计都是跟你学的,老子怎么当初就让你这么个酒疯子教她耍刀呢!”
“哎哎,梦天机你别太过分奥!不学刀,难道跟你学打算盘做梦啊?那妮子朝气蓬勃的,可不能被你这死气沉沉的老东西给沾染了…草,结果最终还是给气走了。”
“你说说你,怎么那般大意,那种谋划也能让她知道?”
“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梦天机声音拔高:“东洲要是被那两人得了去,同样的悲剧势必会在南北西三洲重演!你当真相信他们那两个东西成了域主,就能够彻底清扫域外魔族了?!”
梦天机指了指脑袋:“就算是用你那发了霉的小脑,都知道不可能。”
“总殿万年前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们上下嘴皮一碰就成了?!”
老道士眉头皱起:“虽然是这么个理,但我总觉得你在骂我。”
梦天机不予理会,继续道:“总殿那边居然也默许我们这里自己争,另外那个中州出身的老东西也跟我们对着干!当初老子就不该心软来这第五域!”
“一群疯子,为了找那点成仙机缘,当真是他妈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说,我要是不这么做!还有什么办法?”
老道士知道梦天机的脾气。
能让这么个好脾气的家伙接连爆粗口,看来确实气得不轻。
当然,他也应该生气。
沉默片刻后,老道士转移话题:“其实梦丫头也是害怕嘛,毕竟她父母”
梦天机突然一怔。
邋遢老道士也意识到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声音戛然而止,同时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再道:“老梦,我不是故意提这个的奥。”
梦天机不说话。
片刻过后,老道士幽幽叹气道:“老梦,怪我。当初我若是留在你身边…他们又怎么敢那般行事…语沁她夫妻俩也不至于留在那魔域山脉”
梦天机愣愣出神,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半晌,才是摇了摇头:“罢了。”
“今日叫你来,也不是说这些的。”
“我似乎,算到了一点变化。”
“东洲乱世,似乎有了生机。”
邋遢老道士眼前一亮,猛拍大腿,激动道:“此话当真?”
“我的算盘,能有差?”
“你不是说没了玄机盘就不灵了嘛。”
“老子九境修为是摆设?!”
梦天机声音拔高三分。
“哎哎,好,您继续。”
见他老实了,梦天机方才说道:“原本,洛子晋是一个变数,可最近魔域山脉的异常让我一直心绪不宁,再加上那两人手下的所谓扫荡人动作频繁,于是我又起了卦。”
“这次的卦象,却再度多了一个变数。”
“但这也不是重点最关键的是,推演中他竟然与微之有干系。”
老道士闻言脸色一变:“怎么跟你宝贝孙女儿扯上关干系了?”
梦天机白他一眼:“我能算出来找你干什么?”
“两道变数牵扯着东洲大局,更是牵扯着东洲天道,再加上另外那两人与那中州老头对第五域域主位置虎视眈眈微之这丫头,不能再继续待在东洲了。”
“所以,你想让我出手,将那丫头强行带回来?那你总得告诉我她在哪啊。”
“我要知道,当初早就自己派人给带回来了。”梦天机咂舌一声。
“这怪谁,还不是你送的屏蔽推演的化圣珠的功劳。”
“我这个当爷爷的送点好东西怎么了?”
“那可太好了。好到你这个当爷爷的现在找不出位置只能干着急咯!”
“老子”梦天机双拳捏锭,极为用力。
“哎哎哎,别动手,一会儿给你伤着了。说吧,要我做什么?”
梦天机闻言,也不再拉扯,只是突然有些磨叽起来。
“那什么你孙儿不是半步七境了嘛你派他去东洲寻人,准行。”
“???”
“这么看着我干啥。”
“琢磨一个问题。”
“什么?”
“我在琢磨你丫是人啊?你孙女儿是孙女儿,我孙子就不是孙子了?”
“半步七境你怕啥?”
“但我总觉得有诈。”
“你孙子我还不是看着长大的,我会害他吗?”
“那还真不好说。”
“”
“醉仙居三坛云梦绕。”
“不是,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四坛。”
“那可是我亲孙子!”
“五坛!”
“成交。”
老道士扬起个脸,恭维笑道:“还是老梦你有手段,五坛云梦绕啊!发了发了!”
知道他性子的梦天机翻了个白眼,也不再多说什么,步入正题。
“虽然微之那丫头的位置我不知道,但这第二变数却有点眉目。”
“他叫苏良。”
当老道士走后,梦天机独自来到观星殿外的方台上,遥望远方。
千里清秋绕楼头,拍遍栏杆是心愁。
变数即便再加,可这谋划万多年的东洲大局,作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