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采花
烟波楼中。
乞巧会结束，客人离去多半，整晚的喧嚣热闹，渐渐趋于平静。
一楼小戏台前，知府孙成功正在跟刘峰和殷显寒暄，准备恭送他俩回驿馆，忽见金华县衙的一个捕快匆匆跑进来，对其耳语了两句。
孙成功脸色骤变，刘峰目光如电，立即追问：“孙知府，发生了什么事？”
“呃，”孙成功嗫嚅道，“那采花贼无影蝶，刚杀出大牢，逃狱了。”
刘峰眉头一皱，还未及出言，殷显已开口喝骂：“你们金华府县的官差，都是吃干饭的？竟然出这么大纰漏！”
“陪侍”于戏台旁的龙川和太浪，听到这消息，正惊讶间，一个清亮声音响起：“这位捕头，你好大的官威呀。”
众人循声看去，见一襕衫书生纵步走来，儒雅中带着几分英气。
龙川不禁招呼道：“宁公子。”
宁采臣朝他微一点头，便双目灼灼，直视殷显。
在明朝官衙编制里，殷显这种“捕班”的，连“吏”都算不上，仅属于“役”，也就是临时工，方才却厉声呵斥正四品官孙成功，难怪宁采臣满面不忿，故意以“官威”二字，来指责对方放肆不敬。
殷显毕竟不敢逾越阶层，只得收敛了气焰，悻悻道：“你又是何人？”
宁采臣不理他，从怀中掏出一封文书，双手递给孙成功：“下官履新来迟，还望大人宽恕。”
孙成功一怔，打开封套，里面是一张盖有吏部官印，任命宁采臣为金华县令的“告身”（授官文凭）。
他吁一口气：“宁知县，你怎才到任？这些日子，县衙公事一直无人主理，如今连要犯都跑了”
龙川心道：好家伙，这位知府可算找到“背锅”的啦。
宁采臣神态坚决：“是下官失职，必当竭力将逃犯缉拿归案！”
“现下已过四更天，虽然城门都关闭了，那淫贼出不去，但其若隐匿于某处，咱们也不够人手全城搜索呀。”孙成功犯愁道。
龙川则暗自思忖：此宁采臣的身份，果然不简单，竟是金华县父母官，还跟燕赤霞交谊匪浅，莫非在这版剧本里，他也主打“降妖”？可因何又会多出“采花大盗”这条线呢？
龙川琢磨着，脑海中灵光一闪，不由自主“咦”了一声。
刘峰一直注意着他，遂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龙川略一迟疑：“千户大人，无影蝶是在京师
作案，被您和殷捕头追缉至此？”
刘峰点点头：“不错。”
“那他为啥要逃来金华呢，这路线是‘随机’选择，抑或另有目的？”龙川说出内心疑惑。
刘峰一愣，不禁陷入了沉思。
殷显的面色却变得很难看，眉头紧锁。
龙川见状，顿时了然：无影蝶逃到这里绝非无故，而且殷显是知情的。
他眼珠一转，提议道：“孙知府，宁知县，你们也别回衙门了，不如将这烟波楼，暂充作‘捕蝶’大本营，派差役梭巡周围，我预测无影蝶大概率会来。”
孙成功不以为然：“他远远躲避尚不及，怎可能反往官差聚集之所靠近？”
龙川嘻嘻一笑：“俗话说，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嘛。”
刘峰似有所悟，扬眉道：“有点道理，就依你之言！”
烟波楼外，七夕夜市亦散场，街面上一片冷清。
近处一条小巷内，飞僵掌托一支金嵌玉流苏步摇，洋洋得意：“怎样，我弄来的头面，珍贵吧？”
倪小晴不屑地一撇嘴：“比龙公子买的差远了！”
飞僵不服气：“你忒不识货，这步摇可是真金的”
“嘘，来人了，”倪小晴
忽地嗅到“猎物”的气息，她双眸放光，兴奋道，“今夜对姥姥有交代啦。”
皎洁月色下，一个身披连帽斗篷的男子，从巷口缓慢走来，正是无影蝶，他不仅逃出县衙大牢，还潜入刑房，盗回了自己的衣物和兵刃。
“哎呦！”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娇柔呻吟。
无影蝶定睛看去，只见一位秀丽少女坐倒在地，眉尖微蹙，对他招手道：“公子，可否扶奴家起来？”
“姑娘怎么了？”无影蝶停步问道，他虽贪花好色，但现今处于“非常时期”，难免心存戒备。
这少女自是倪小晴，装作疼痛状：“奴家逛罢七夕夜市，本欲抄近路由此巷回家，不小心摔一跤，将脚崴啦。”
无影蝶打量着眼前佳人，见她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终于忍不住伸手一把拉起。
倪小晴顺势朝他身上傍去，媚笑道：“多谢公子，奴家该如何报答你呀？”
无影蝶嗅到她散发的淡淡体香，心神荡漾，心说：想不到在逃亡中，还会有这番艳遇。
他双臂揽住对方纤细腰肢，见这俏脸上红唇丰润诱人，不由得低头亲吻下去
飞僵隐没于巷子拐角，正静观“好戏”，聂小倩悄然出
现，低声道：“小晴运气不错，来过节都能有所收获。”
飞僵冷笑一声：“算他倒霉，非走此路，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话音刚落，小巷另一端，响起一阵嘈杂声，四五个捕快高举火把跑过来，一下子照见了无影蝶和倪小晴，忙高声喊道：“千户大人，淫贼在这里呢！”
倪小晴紧拥“猎物”，刚欲张口吸取其阳气，却被他们打断，十分恼怒，稍微扭头，朝巷角瞟了一眼。
飞僵接收到“讯息”，心领神会，说声“我来帮你”，身形一动，就要飞扑上前，去撕咬那几人。
这时，巷内又奔进一名高大英武，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借着明亮火光，聂小倩看清他相貌，竟然大惊失色，她连忙拦住飞僵，颤声道：“此事你莫管，让我来！”
无影蝶还晕乎乎沉溺在“温柔乡”呢，眼角余光一瞥，立刻清醒了，猛地推开怀中美女，指向那锦衣卫：“刘峰，你真是阴魂不散呀！”
刘峰拔出绣春刀，冷然道：“无影蝶，你也真色欲熏心，落到这般境地，还有兴致采花。”
无影蝶满面杀气，恨恨道：“既然你步步紧逼，不肯放我一条生路，今儿咱便拼个鱼死网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