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梦谈授计
临近四更天，都亭驿，后园小院的正屋中，仍然灯烛高照，觥筹交错，这一顿“夜酒”一直喝到此时。
“咔哒”一声轻响，后窗窗栓被拨开，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天狼轻捷跃入。
“大将军，您可回来了，”金小攀连忙迎上前，伸手一指旁侧之人，“今晚她演得太辛苦啦。”
那人外型装扮竟酷似天狼，但细看容貌，却是火海逃生后，一直隐藏在黑灵堡的凤环。
天狼点头向凤环致意，又问金小攀：“怎么样，没露馅儿吧？”
金小攀得意道：“凤环姑娘垫高靴子，又穿了几件厚衣，隔着窗子看，身影跟你差不多，至于声音嘛，便要靠我啦。”
伏现鹿也由衷称赞：“金老板模仿大将军说话，真是惟妙惟肖，真假难辨。”
凤环则关切道：“天狼将军，您和大祭司救出王上了吗？”
“放心吧，凤王现今身在黑灵堡，一切安好。”天狼说到这儿，双眉一皱，低声道，“嘘，有人来了。”
“咣当”一下子，一名王宫侍卫猛地推门走入，瞪眼环视屋内，见金小攀、伏现鹿和天狼正围桌而坐，举杯劝酒。
他低头向床榻底下扫了一眼，又“随手”打开墙角的
衣柜，里边只挂着两件长衫。
这侍卫略显尴尬，没话找话道：“诸位都喝大半夜了，还没够呀？”
金小攀满脸堆笑：“您说的是，我们这就散局，回屋睡觉。”
这侍卫“嗯”一声，转身出门，心中犹自纳闷：方才咋看到窗纸上映透出四人影子？我真的眼花了？
正屋中的三人暗暗松了口气，天狼连夜行长靴也未及更换，只罩上凤环匆忙脱下的外袍，幸好桌布长垂，挡住了他下半身。
金小攀吐舌道：“好险。”
他扭头望了望后窗，凤环已跳窗离去。
伏现鹿饮尽最后半杯酒，问道：“下一步，咱该怎样做？”
天狼沉稳道：“大祭司去见小公爷了，且等她的消息吧。”
刑部大牢，龙川的“单间”中，他倚坐在墙角，闭目哼唱着太平歌词《挡谅》：“耳边厢听得人马吵，
北汉君臣望风逃，
悔不该辕门来发笑，
悔不该与贼把香烧，
关公犯罪刘备保，
豪杰犯罪怎能够饶，
小校回营速去报，
就说老爷放故交，
七星剑，把头削，
一腔热血染征袍，
好汉英雄辜负了，
汗马功劳一旦抛，
江东桥前恩重义浩，
留下了美名在万古飘！”
“你小子唧咕什么呢
？还挺悠哉，”一个狱卒手拎饭桶走到牢门前，取出炊饼和一碗菜汤，从铁栏缝隙中塞过去，“快吃吧，也不知有没有下一顿了。”
龙川睁开双目，嘴角一咧，刚要回怼，忽见对方眨了眨眼睛，目光很熟悉。
他不禁心中一动，起身来在铁栏边，伸手接过食物。
狱卒紧盯住龙川手中的炊饼，抬掌往自己心口一按。这时牢房外值守的王宫侍卫催促道：“送完饭便走吧，别久待。”
龙川望着狱卒默然离去，他也回坐到墙角，拿起炊饼轻轻一咬，“咔嘣”，牙齿被硌了一下。
他瞟向门外侍卫，趁对方没注意，掰开饼心，取出一颗拇指盖大小，澄澈通透的晶石，暗想：这看来好像缩小版梦灵石呀，莫非亦可藉此入梦？
龙川迅速吃喝完毕，抹净嘴，又闭上双眼，学方才那狱卒的举动，将晶石放于掌心，按在心口上，一阵困意立即袭来，悠悠忽忽地就睡着了。
梦境中，当氤氲之气散去，龙川发现置身于黑灵堡的偏厅内，除大祭司外，空无一人。
他开门见山道：“大祭司，那个送饭狱卒，是你假扮的吧？”
大祭司点点头：“我给你的是梦灵石子石，可以和持母石者直接于梦中
相见。大牢守卫森严，咱们只能用这个法子交流。”
龙川明白时间宝贵，便不废话，直言追问：“现在情势如何？”
大祭司说她和天狼已经“救驾”成功，目前雀族和凤氏互争新王人选，双方僵持不下。
龙川一撇嘴：“嘁，孔雀心想立个傀儡国主，自家先居摄，等日后时机成熟，搞点舆论造势，便可‘践祚’（即位），这是要走王莽的路子呀。”
大祭司一怔：“王莽是谁？”
“呃，也是一位‘奇人’，我老家那边的，”龙川话头一转，“不说他了，当下最重要的，是尽快让叛逆者暴露真面目。”
大祭司双眉微蹙：“但这些人野心隐藏得很深，文武百官多数还蒙在鼓里。”
龙川沉吟片刻：“那就逼一逼，迫使他们现‘原形’！”
大祭司精神一振：“你有法子了？”
龙川的语气中却没十足把握：“试试看吧”
翌日清晨，凤家主与雀族长一早便入宫，仍旧在凤安宫偏殿内，为立新王各持己见，吵得面红耳赤。
正当一直隐忍不言的孔雀心，都深感不耐时，大祭司步履如飞进殿，神色昂扬地对众人道：“各位不用再争执了，昨夜王上通过梦灵石托梦给
我，说他三年前已写下立储密诏，就藏于此殿金匾后面。”
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由得抬头望向高悬上方，写有“化肇无极”四个灿灿金字的乌木匾额。
孔雀心忽然觉得不妙：三年前，静妃之子还没出生呢。
大祭司跃身而上，从匾后取出了一只长形竹筒。
她小心翼翼揭下筒口的火漆印章，开筒一倒，果然有一轴金丝暗纹绢布。
大祭司将卷轴交予凤家主，对方缓缓展开。
众目睽睽下，凤家主依照绢上字迹，语气郑重念道：“奉天承运，孤王长子凤宇，凤彰奇表，智韫机深，天意所属，立为储君，以重大秦万年之统！”
刑部大牢，先前那名王宫侍卫还在龙川牢房外值守，见牢头领着一个身披黑斗篷的男子匆匆赶到，不禁皱眉道：“这人是谁，你带他来此作甚？”
牢头满面惶恐，嘴唇翕动却不知怎么说。
黑斗篷男子声音低沉：“你快开门，将龙川公子释放。”
那侍卫呵斥道：“大胆，他可是毒杀王上的疑犯，岂能随便放走。”
对方冷笑一声，仰起被斗篷上帽檐遮住的脸庞：“孤王让放，你敢抗旨？”
那侍卫定睛一看，顿时惊讶不已，失声呼道：“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