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千精百怪
南郊，一座破败的菩萨庙外，杂草丛生。
龙川伏身在草丛中，目光灼灼直盯着前方，待目标——一只羽色华丽，颈部有白圈的短尾雉渐渐走进，他猛地扑上去，一把抓住。
对方猝不及防被擒，挣扎了几下挣不脱，竟嘶声喊道：“放——开——我！”
见短尾雉开口说话，龙川吓得手一松，喊得比它还瘆人：“妖精呀——”
短尾雉落到地上，非但没逃之夭夭，还纠正道：“我是妖怪，不是妖精。”
龙川一愣，才意识到自己现处在人类与妖族共存的世界，不禁松了一口气：“还是来的时间太短，不习惯呀不过，妖精和妖怪，这俩还不一样吗？”
短尾雉好整以暇道：“那是当然，我说说，你听听”
“然后再‘想当初’？”龙川忍不住插嘴道，“你这是要背‘贯儿’？”
短尾雉也一愣：“何为‘贯儿’？”
龙川笑道：“就是贯口，相声的绝技之一。”
对方又追问道：“那何为‘相声’？”
龙川摸了摸肚子，“五脏庙”早空了，没心思跟它继续闲扯，就把话题拉回来：“你先说说，妖精和妖怪有啥区别？”
短尾雉解答道
：“妖精，那是修炼成了人形，或者行事手段跟人相似的，妖怪，就像我这样，本身原形，顶多能言语、会法术而已。”
龙川顺口问道：“你也会法术？”
短尾雉没回答这个问题，让他先解释一下“相声”和“贯口”。
龙川摆摆手：“我快饿死了，先搞点吃的再说吧。”
“啊，你刚才抓我，是要吃我？”短尾雉吓了一跳，“虽然我们雉鸡又叫野鸡、山鸡，但却属于鸟类，并非家禽呀。”
龙川饿得眼冒金星：“承教了，我去弄只家鸡。”
短尾雉满意道：“这还差不多，你得谨记，无论吃啥活物，都必须吃家养的，因为野生禽兽大多修炼过，会找你麻烦的。”
龙川想起来了，那野牛精就是借“吃牛肉”为由，要抢小女孩呀。
他挥挥手：“多谢，我先去找饭辙啦。”说着向附近的村庄跑去。
短尾雉大喊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不对，是俩答案！”
龙川只有买汉白玉剩下的十几文钱，跟一农户砍价好半天，人家实在不耐烦，终于把一只公鸡半卖半送了给他。
龙川又回到菩萨庙外，短尾雉已经走了。
他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杀了公鸡，剖开鸡肚
将内脏掏洗干净，却不拔毛，再就地掘一堆黄土，用溪水活成泥团，裹住鸡身，最后捡树枝生火，煨烤起来。
一会儿工夫，香味飘了出来，等湿泥干透，鸡也就熟了。
龙川剥去泥壳，鸡毛随之而落，鸡肉雪白。他掰下一条鸡腿吃，入口酥烂肥嫩，鲜美无比。
突然，一阵旋风起，有个怪物挟风势来袭，一口就将柴堆上的鸡囫囵吞下，发出婴儿般的笑声：“哎呀，太美味啦！”
龙川目瞪口呆：不是，这是饿死鬼投胎吗？速度这么快！
他瞪眼望去，见对方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手，心里一激灵：饕餮！
龙川对古典文学兴趣浓厚，其中一些“奇书”，他倒背如流，看到这怪物音容，立刻便想起《山海经·北山经》的记载，确定就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缙云氏之子——饕餮。
“对了，”龙川一拍大腿，又联想到，“那个白头红脚的怪兽，《山海经》里也有啊，小次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他默念到此，不由得一惊：“兵”，战乱也，难道要打仗？自己才刚穿越来，这也太点背了吧！
饕餮对他的反应很
奇怪：“喂，我抢了你的美食，你不急不恼，在嘀咕啥呢？”
龙川继而思忖：想不到天晟大陆居然和现实中的上古时代相通，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啊？
“喂，你被气傻了？”饕餮继续追问。
龙川白了它一眼：“你才傻呢，老饕！”
饕餮一怔：“你还知道我的别名，不是一般人呀。”
“绝对不一般，”龙川得意道，又苦着脸，“可惜，这么不一般的人，忙乎半天，只来得及吃掉一条鸡腿，你赔。”
饕餮居然有点不好意思，笑道：“嘿嘿，谁让你烤的这鸡太香了，我从来没吃过呢。”
龙川问道：“你们这儿没有叫花鸡啊？”
饕餮一怔：“叫花鸡，叫花子不就是乞丐吗？天，乞丐都吃得这么好啦？”
龙川生气道：“反正我现在没力气也没钱，你得赔我一顿饭。”
饕餮略想一想：“顺着那条路往前走，在岔口右拐，路边有个炒饭摊儿，能将就填填肚子。”说完它又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龙川急切道：“哎，我都说我没钱，咋买炒饭啊？”
“你不是一般人，会有办法哒！”饕餮已然没影，声音却飘忽着传了回来。
龙川气得大叫：“你们这群奇兽精怪，没一个好东
西！”
岔路口右侧，搭有一爿简易的凉棚，半里半外摆着四五张桌椅，棚顶一面幌子迎风招展，上写三个大字：蛋炒饭。
龙川站在棚子对面，直犯愁：兜里镚子皆无呀。
“小兄弟，到午饭点了，来一盘蛋炒饭吃吧。”摊主向他热情招呼道。
龙川鼓起勇气走过去，赔笑道：“老板，我没钱，能赊账不？”
摊主沉下脸，一摆手：“吃个炒饭还赊欠，你没饿死，我先饿死得了。”
龙川见对方眉宇间愁云隐现，忽地明白了刚进城那晚，大街上的人们笑容满面，为何他却感觉别扭，正如在神殿中所听之言，如今妖孽横行，繁华兴旺的背后，是世人深埋心底的烦忧和压抑。
“老板，我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请放心，即使没钱，我也不会吃白食的，”龙川笑嘻嘻道，“要不我给你讲个小笑话，换一盘蛋炒饭如何？”。
摊主双眉紧皱，脸色比锅底还黑，正欲开口撵人，就听得一个清朗声音道：“老板，你让他讲，若真可笑，你这摊子上的全部吃食，我包圆儿了！”
是谁这么“豪阔”？
龙川转头一看，凉棚外，一位长身玉立，英姿飒爽的年轻公子，正慢摇折扇，笑吟吟地望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