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高悬,灯火辉煌,焰火灿烂如火凤直入云霄。
烟花冲上天空的瞬间,仿佛时间被拉长了,那个刹那变得无比的明亮和耀眼。
就在此刻,一道清丽的声音穿入耳中:
“这焰火真美!好久都没见过这么灿烂的场景了。”
曦棂听出了她的声音,她循声看去,在人群的另一边准确地对上了惜月望过来的视线。
“你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曦棂话音刚落,夜空就爆开了一个花焰,轰鸣仿佛电光霹雳响彻天际,她和惜月之间的传音却不受影响格外清晰。
“没什么,只想请你看一场戏而已。”
烟花绽放的噼里啪啦中还伴有一阵沉闷的“嘣嘣”声,惜月露出一个神秘明艳的笑脸,流动星雨如满天星斗降临,好似千树繁花与灯光相交辉映,夜明如昼。
火纸漫天纷飞如白絮,朱尘连雾,薰燧乱星,形成了一道道美丽的轨迹,只剩满地凋零飘落的余烬。
璀璨的焰火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的美似乎被定格,在那一刹那成为永恒,但这个瞬间仿佛又变得无比短暂,快到人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结束。
惜月朝曦棂邪魅地一笑,随后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观景楼,因为她的注意力全在观察曦棂身上,并未发现人群中有道身影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她身上。
与那些单纯怀有色心的男子不同,他眼中的炙热很干净,带着惊艳、欣赏和隐隐的爱慕。
在得知时府也在邀请名单上,纳兰容屿心思一动,但也仅此而已,他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和动作。
其实,在听雨阁遇到时夕月时,他就觉得她很特别。
纳兰容屿素来只对医学感兴趣,从小到大很多朋友,但能真正入得他心的很少,因为他们姐弟幼年时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就是因为父亲好友的背叛,因而他对人总是心怀警惕。
就算是楼里和他从小长大的兄弟姐妹,纳兰容屿也很少和人交心,也就和常住誉王府的几个人关系不错,但平时话少总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惜月是他第一次感兴趣主动接近的人,或许一开始他只是想要调查她,因为见到她的瞬间他就有种感觉:惜月不是一个普通人。
随着对惜月的关注增多,纳兰容屿已经有些过分在意她了,当他知晓自已心意的时候就是在今夜那个耀眼夺目的焰火下。
纳兰容屿很庆幸,主子让他留守在云海城堡,虽然他也不可能因为一已之私改变主子的决定。
其实他不知道,夜阑原定的是让与曦棂比较熟悉的纳兰如懿,是曦棂将纳兰容屿要了过来,夜阑才临时改了口。
他在做完城堡的巡逻工作后留在了宴会场,在人群中总是下意识地寻觅惜月。
他穿过人群,略过繁华,一遍一遍地抬眼又移眼,直到惜月戴着珠帘纱和杞颜一起出现,他才停下流转的视线,一眼就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他看着她在台上半沉醉地演奏,他也看见了她和夫人之间诡异的对视,也亲眼目睹了二人完全不输曼珠沙华的对决速度,但那时他还没有特别心动的感觉,因为此刻对她的怀疑达到了极点。
可是,他还是将主导权还给了曦棂,夫人的反应说明她们之间有不为人知的交集,而且她在场上的武力值证实了她有足够的能力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那时,纳兰容屿就站在惜月不远的身后,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她就站在观景楼的栏杆边上,抱着手臂倚在柱梁上,整个人隐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傲然独立,优雅迷人。
在焰火绽放的那一瞬间,惜月脸上露出了一个真诚喜悦的笑容,她沐浴在温柔的暖光里,整个人比夜空中绚烂的颜色更美更耀眼,她的每一个笑容都照进了他的心里。
他承认,他对惜月有男女之间的恋慕。
由曦棂主持的会友宴落下了帷幕,众人也三三两两地回到房间休息,有些是有安排翌日就离开的,有些是还要留下避暑多住短时日的,宴会场的布置很快就被拆得干干净净复原如初。
惜月也留在了温泉山庄,她的房间在一个放杂物的小院,里边有座凉亭和一口水井。
今日的宾客量超出了预想,但好在温泉山庄足够大,客房住了还不到三分之一。
这是她自已选的住宿之地,曦棂提前吩咐过,惜月不过分的要求都可以满足,选择这儿想来也是为了清净。
惜月清楚周围都是守卫,她是有闲情逸致但没有九条命去闲逛,反正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的愉悦值赚够了!
她吩咐侍女备好热水,沐浴完就躺在院子里的凉亭顶上看星星——原本晴朗的月夜不知何时多了满天星,而半隐入乌云的下弦月朦胧了许多。
明天可能有雨,还是小型阵雨。
惜月会看日月星辰,绝大多数时候的预测都没出过错,她相信这一次也是准确的。
她端详着凭空出现在手上的白色蔷薇花,在皎洁的月光下更显清雅。
她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不经意间偏了偏视角,透过洁白美丽的野客,她看见了对面阁楼上出来透气的男子。
月下,男子玉簪绾发,宽衫大袖,一只青色玉佩系于腰间,踏着光缓步在栏杆前站定。
他的头顶正好是漂亮的弯月,如玉的容颜下是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眸,眼底沉寂着无尽的悲伤和忧愁,整个人看上去春光明媚又冷寂无边。
他是方佑生,一个与惜月颇有渊源的旧人。
他也叫方时宴,是惜月找了几千年的带着记忆的转世。
他来应约,找他的“罪恶”,也是他的爱人。
很巧,方佑生循着耳边的呢喃来到了北境,他相信自已的直觉一路到了禹城,兜兜转转到了卜林那道声音才慢慢消失。
方佑生在卜林的一家书楼做管理,闲暇之余会去旁边的小医馆免费打杂,还会帮忙给不大方便出行的病人送药。
这家小医馆叫【欧阳医馆】,在胡桃街的中央位置,大夫叫欧阳一,“一”谐音“医”。
欧阳家虽有不少半路出家,或者将其作为副业或者兴趣,但他们都是认真对待的,治疗过的病人不计其数,也算是世代行医的“杏林世家”。
欧阳一是个年轻的男子,阳光开朗,说话娓娓动听,只是因为幼年时的一场意外严重烧伤,家里变卖了所有家产才将孩子救回来,但眼睛和脸大夫们都无能为力。
虽然长得有些吓人,但欧阳一并不自卑遮掩自已,每日都开开心心地经营自已的小医馆,没什么病人就回家帮家里人做农活,是个很善良很讨人喜欢的人,无论男女老少。
有看不起病的人他都是免费看诊的,有时候还会主动上门给老人小孩儿进行义诊,虽然看不见收入也并不可观,但他过得很幸福。
欧阳一很坚强,他可以自力更生,而且因为是大夫所以不喜欢被人当作病人对待,平日从不让家人陪同。
方佑生很喜欢这个谈吐不凡、自立自强的人,偶然的相遇让二人很快成为朋友,在谈论风花雪月、文学艺术等就像个天真的孩子滔滔不绝。
第一次到云海城堡,是因为欧阳一。
欧阳一的家人好不容易有段休息的时间,因为他在胡桃街名声在望,云海很愉快地迎接了欧阳一家入住休憩游玩。
方佑生在同一日休假,本是应欧阳一的邀约陪同欧阳父母去云海一日游,但老人忘记带药,他就在半途折返回去,晚到云海城堡的时候,在一个转角正好遇到了夜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