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刺青,夜阑将头发全部束了起来,躺在软垫上闭上了双眼。
曦棂将提前调制好的一百多种颜料开封,然后拿出一排并不算细的八根银针,摆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在帮夜阑清理完脸部后,曦棂拿起一个透明的瓶子,倒了些微微刺鼻的药液在手上,然后均匀地在疤痕上都涂抹了一层。
她抽出一根带红的长针,一只手一针针戳在皮肤表面把图案刺上去,针戳出伤口的同时把颜料带进去。
另一只手拿着布帛将伤口旁多余的汁水和血擦净,随后又换了好几次不同颜色的针。
曦棂动作行云流水,手法灵活多变,针尖在皮肤上缓慢游走,一点点描绘出柔美的线条,一条又一条细腻地勾勒出了生动的画面。
慢工出细活,一针针绘画出来的图案栩栩如生,但这是一个漫长又痛苦的过程。
图案成型后用硝石擦拭,然后涂上松树汁进行包扎,大概一个月后方可揭开。
刚刺好时的皮肤比较脆弱,伤口表面会稍稍癒合,期间不能碰水,可能会伴随一些并发的疼痛和病化。
一般七日左右会开始结痂,等痂脱落后再看需不需要补色,颜色确定后,皮肤不再发红后且伤口癒合,这个刺青便完成了。
文身很残忍,其实去除文身更残忍。
针或小锥子划破皮肤后,用硝石把文身部分擦干净并抹上一层松树汁,七日后再刺扎文身,用棉布把血吸干后在针孔处再撒上点盐,一刻钟后包扎起来,过几日再抹些恢复的药膏,纹身便可以交织不见,并且还不会发生溃烂的迹象。
曦棂医术过人且还是无所不能的神女,恢复记忆后神力恢复了不少,对于治愈夜阑文身留下的伤痕轻而易举。
这是一幅描绘生死轮回、象征生死相依的唯美意境的画,一朵美到极致的恶魔之花——彼岸花,血艳、高雅又神秘。
彼岸花开开眼角,从此眼里只一人。
“好了。你看看。”
曦棂在上面轻轻吻了吻,然后拿过一边的铜镜,举在夜阑面前让他瞧瞧。
“卿卿……你怎么这么厉害!文身期间没感觉到一点疼痛,过后也看不见任何伤口,而且,而且摸起来光滑细腻……”
夜阑抬起指尖,看着占据脸几乎左半边脸的彼岸花文身,想碰又不敢碰,最后还是微颤着左手轻抚上去,文身漂亮得几乎让他落泪!
“怎么,突然不想要了?”
曦棂有些吃味,她好不容易将神力注入银针用心文的,夜阑看见自已疤痕淡了这么多就不喜欢这朵花了?
虽然并未完全治愈,但这效果显然还是很不错的,彼岸花几乎完美地把疤痕的瑕疵都盖住了,很漂亮却丝毫不显女气,反而有一种特别的清冷傲气。
“怎么会?我只是很惊喜!我很喜欢,彼岸花是我们之间的定情花,这刺青是你送我的定情之物之一,它将伴随着我和你的一生,我可等了好久好久了。”
夜阑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对大多数人来说容貌并不是特别重要,可他不同。
爱情会让人无端自卑,他喜欢曦棂,想要以最完美的自已去面对她,即使身上有一点小瑕疵,他都会害怕对方会不会因此不喜欢自已。
“喜欢就好。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我也很爱你。我们的感情不只在于对方好的一面,而是明知对方的所有不好或缺陷,却依然义无反顾。你以为的优点和缺点融合在一起,就是我最爱的你。”
曦棂又在明晃晃地说情话,夜阑有些害羞地埋进她怀里,耳廓和脖颈红得厉害。
“你看你这么好看,以后就不要再戴人皮面具了,对身体不好。”
曦棂见他忽然拿出面具,以为夜阑又无理取闹地自卑了,抓住他的手腕就要阻止他。
“可是,这么好看的文身是你送我的,我不想让别人看见。”
夜阑委屈巴巴的模样很是犯规,曦棂很为难地拽过人皮面具,严肃地教训起了夜阑:
“夜阑,你是不是忘记你给我的承诺了?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已,我们是相爱的最契合的灵魂伴侣!”
“……”
对此,夜阑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憨憨地笑着转移话题:
“卿卿,你失忆时不食人间烟火很高冷,找回记忆之后情绪表达大胆了许多,你怎么样我都爱!”
“……”曦棂都不想戳穿他企图蒙混过关的表现,“嗯。”
夜阑想了想,还是将心底藏了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对了,卿卿,你认识零予吗?”
“认识。初识是在江南通往万国寺的路上,我和皇后嫂嫂还有阿姐遇到了暗魅,无意间救下了他,零予是无辜卷入邓浩郢和暗魅的恩怨之中被抓的。”
“不过,你不觉得他和你长得特别像吗?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你亲弟弟呢!”
曦棂说完好像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着夜阑又问:
“对了,在冰莲山坠崖的时候,似乎是零予救的我。然后我醒来就在一个白色的空间,身边跟着百灵还有苍棋,要离开异空间只能恢复神力从而彻底与过去告别,若再忆起往昔就是神女再临的时刻,代价是不可逆的彻底失忆。”
“可是,你的神魂太过强大,最后还是想起来了。冰莲山也是我见到零予的最后一面,他曾经偷盗花满楼,在冰莲山看到他时他似乎也是在救你,那入口多半是他用血打开的。可惜后来遇到了蛊疆的人我们就分开再也没见过了。”
夜阑也想跟曦棂来一场心交心的详谈,眼看着临近出发他也没时间细说,而且,对于自已幼年画的成年曦棂,在机关重重的老巢还被人成功盗走了,这么丢人的事情他还没想好怎么说。
夜阑牵起人出了房门,一边走一边说:
“你说,等我们回去成婚时,阿姐他们会不会不认识你了?应该不会,他们只会觉得我们出来玩一阵感情变得更好了,心情好了性格也会发生变化,他们肯定更喜欢你了!”
“嗯,林相和林玖竎那里,我时不时就会送封信回去,也曾以你的笔迹写过家书,云萝他们也都很好,大燕的亲朋好友都很关心你。”
“曦棂,我尽快回来,要记得想我。”
夜阑在云海山山口站定,在曦棂额头落下缱绻不舍的一吻,这是他第一次郑重地喊曦棂的名字。
自从恢复记忆后,二人就讨论过曦棂的姓名问题。
曦棂觉得就按他们最初的名字来,夜阑的意见不同,他认为眼下一切照常,等回到大燕再用回以前的名字。
曦棂对夜阑的建议欣然接受,反正对他来说她叫什么没什么区别,他对她有特殊的昵称。
“嗯,我这边结束就去找你,要是被我发现你逞强受伤了,跪搓衣板可不会管用了!”
曦棂恶狠狠地咬了他脸一口,然后十分洒脱地将人推开。
“我知道,我不会的。”
夜阑翻身上马,勒住缰绳回头看了曦棂一眼,与对方挥手道别后夹紧马肚,朝着森林外的东海方位扬尘而去。
曦棂一直没告诉夜阑,这一世是相府嫡女林轻绵重生的第二世,当然,这也是她的。
一是她还没整理好所有的事情,二来这个回忆是件同样悲伤的事情,她不想在除了床以外的地方见他哭。
虽然她很喜欢他在房事上哭的模样,这会为二人增添许多小情趣,但那也仅仅只是情趣,真正哭的人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