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曦棂以前对夜阑生过气,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闹闹别扭,从未像今日这般大声说话。
看见如此鲜活的情绪,夜阑高兴的同时又很心疼自责,因为她的这个改变并不是快乐的。
“就算是真的受伤也是我乐意,你情我愿滚到一起,情到浓时不知轻重不正常吗?不小心伤了就涂药,你下次轻些不就好了吗?我在你身上抓的伤痕还在呢,那我是不是应该找个角落躲着永远不见你?”
“说话!你这是又打算跟我闹脾气吗?上次冷落我的账还没管你算呢!”
一连三个问句被曦棂气也不喘地一次吐露出来,这生气程度堪比惊天地泣鬼神,夜阑都震撼地不敢言语,可他这沉默更让人恼火。
“就像你一样,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的失望、愤怒、期待、喜欢……所有的情绪都能展示给我看,我在学习感知情感和情绪,也在学着去爱你。”
她的话一如既往地冷淡,夜阑却从中感受到了炙热的情感。
曦棂说着说着眼前就模糊了,滚烫的珍珠一粒粒不要钱地往下掉。
她委屈地不停抹眼泪却倔强地不出声,夜阑第一次见曦棂哭得这样伤心难过,手忙脚乱地跪在床边给她擦眼泪。
好一会儿才咬了咬唇,一把将自已塞进她的怀里,然后委委屈屈地隔着被子蹭她。
夜阑这一操作让曦棂瞪大了眼睛,惊讶得都停止了哭泣,该被安慰的难道不是她吗?
曦棂抽了抽鼻子,倒也不矫情,就像他爱她希望她开心一样,她也希望他是快乐的。
两个相互委屈的人拥抱在了一起,看起来幼稚又温馨。
“你记住,我心悦你,虽然不知那是否有爱那么深的程度,但我只喜欢你!在我面前你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已,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想让我做什么不做什么也可以告诉我,你不说我不会明白,毕竟我的神力对你不管用。”
曦棂可以利用神力看透任何人的内心,唯独夜阑不行,火珠也预测不了他的命运。
和大燕江南万国寺的菩提大师所说的一样,她能看的只有一片空白或黑白不明的薄雾。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少年如洁白的月光一尘不染,目光柔和,语气明显愉悦了不少。
说出的话也和往常一般无赖,明明听清了却还想人重复一遍。
“……”
这么直白的示爱之言她是第一次说,曦棂虽然习惯了夜阑的孩子心性,但还是有些羞赧。
不过为了让夜阑开心,她也不是不可以放开自已,所以曦棂板着脸一字一顿、毫无感情地将整句话重复了一遍。
夜阑知道也明白了曦棂的意思了,是他太患得患失了,他所有的惊慌和烦躁都这句表明爱意的话语中烟消云散了,只是他想听更多,更多……
“你说,你怎么样我?”
夜阑好心情地抬头,那双微红的眼睛正满带笑意地望着她。
“我心悦你。”曦棂很认真地回望,认真地回答。
他有这么爱哭吗?好像他的每一次失控都是因为她,是因为不安所以患得患失吗?
曦棂没经历过所以不清楚,但她能感同身受,如果换做是她或许她也会很难受。
他红着眼眶的时候真的很迷人,如果是在床上就好了,可她不想他流泪是因为伤心难过。
“还有呢?”
夜阑真真是在欺负人了,但他的笑很耀眼,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满足他的任何要求。
“我只喜欢你。”
曦棂这次不再严肃,而是换上了柔和的浅笑,然后,两个对自已魅力散发而不知的人都此陷入了对方的温柔旋涡里。
“我收到了,我的夫人。”
夜阑爬上曦棂身旁躺下,十分满足地拥着人,浑身散发的甜甜的幸福味道浓郁得让人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漫长的夜也变得不再漫长。
在湿润清凉的天穹下,一个矫健的身影踏着夜色出现在光秃秃的街道上,然后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一家别致的小院。
精美的木格窗被轻轻推开,又被缓缓关上,墙边靠坐着的男子不知为何没进屋子。
时不时一阵不太清晰的水声透过窗户传到屋外,陈栩翊不自在地盯着不远处的碧色荷池。
他坐在小院西侧的独屋外,正厅桥廊不时有小婢穿过,可以听到一些轻微的脚步声和谈话声,还有热水被端着因为走动撞击木盆的哒哒声。
陈栩翊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声响有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感觉雨又开始淅淅沥沥起来,但他已经累得没有力气站起身去躲雨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咸味,他已分辨不出是泥土和雨水的味道,还是自已身上的血腥味。
陈栩翊任由雨水打在身上,身上受的内外伤已经麻木了,那密密麻麻的冰凉刺痛感反倒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不至于真的昏厥过去,他还没见到心上人呢!
忽然,淋在身上的雨水消失了,可他清晰地听见了雨声。
雨珠击打伞面的咚咚声让他有些恍惚,勉强半眯着眼看向头顶,却发现自已怎么也看不清。
“阿翊,你怎么……淋雨……阿翊……陈栩翊!”
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喊,此时陈栩翊的脑子沉重得听不太真切,只感觉很熟悉很熟悉,又让他安心地想流泪,那股怀恋让他重新打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