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华笑着,声音不卑不亢,“其蓁不才,从前在大舅母处也学了些东西,认得一些玉。”
“二婶若放心,可将此簪交与我,寻认识的玉匠修复。”
顾兰芝没有说话。
闻桃勉强笑道:“嫂嫂你说什么呢?”
沈灼华没有再说话了。
再说多一些,便是当众拂顾兰芝的面子,是不敬长辈。
一声轻笑传入女眷们的耳中。
闻憬慢悠悠睁开眼,凉凉道:“说你娘手太快,拿错了。”
闻桃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这沈其蓁委婉,闻憬阴阳怪气,谁听不出他俩的意思?
顾兰芝分明是拿了假货来应付新妇!
闻鸢脸上憋了点笑,怕挨她娘的骂,生生忍住了。
闻筝似乎才回过神来,眼神惊奇地看着顾兰芝,一副二婶怎么这样的表情。
顾兰芝笑意僵硬,“卿时,你……”
闻憬却不听她说话,只对老太君道,“祖母和二婶茶也喝了,今日就到此吧。”
“不然。”他充满歉意地说,“再吐一地血吓到婶婶们,卿时多过意不去。”
老太君这才睁开眼,有些奇异地看看闻憬。
“那便散了吧。”
沈灼华被丫鬟扶起来,也没有关心顾兰芝的神情,同老太君行了礼,便追着两轮椅里的闻憬出去。
“夫君。”
没有闻憬的示意,推两轮椅的小厮也不敢停。
沈灼华又追上去,“闻憬!”
停下来了。
闻憬抬起眼皮,示意沈灼华说话。
沈灼华斟酌了一番,才说:“方才说修复这簪子,所以我想问问,夫君的月例我能支配多少?或者,夫君可有门路,托人去修了?”
说着,从袖中拿出锦盒递给闻憬。
闻憬微笑,“你没钱么?”
温润如玉的公子说出来的话却令沈灼华无言。
“没有呢,夫君。”
闻憬没说话,似笑非笑。
沈灼华的手有些僵硬,又是一会儿才说:“你说的话,我记得的,但今日……”
“今日非你过错。”闻憬说。
沈灼华愣了愣。
闻憬已经头疼地指挥小厮推走自己,“一只假簪子,没什么好修的,累不累。”
沈灼华站在原地,有些意外。
闻憬昨夜说的那些话不可谓不傲慢,今日她被使了个绊子,原是想忍耐的。
想着自己原本就替的妹妹身份,该低调一些。
可沈灼华在那一刻想过。
以如今闻憬的状况,谁都能轻视他,看他的笑话。
她嫁给这一朝跌落泥中的天之骄子,至少在外人眼里,是和闻憬一体的。
顾兰芝今日为难,手段并不高明,但她轻视的不是沈灼华,而是闻憬。
想到这些,沈灼华便觉得不能任她拿捏。
况且,将军府半强制地娶她妹妹,她原本心中也是有气的。
只是没想到,闻憬会帮她。
看着闻憬远去的身影,沈灼华陷入了沉思。
那边散了场,老太君被随身的嬷嬷扶着回了卧房。
老太君用温热的毛巾擦了手,才问:“你觉得如何?”
嬷嬷笑道,“老奴哪懂得这些,只是觉得少夫人规矩还是学得不错的。”
老太君笑了一下,道:“你难道没看见,卿时替她说话?”
嬷嬷疑惑,“这老奴倒是眼瘸了,公子自受伤后,不是一向不耐烦待在人前吗?”
老太君摇摇头,“你呀,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没眼力见。”
嬷嬷给老太君捏肩,笑道,“那老太君觉得少夫人如何?”
“至少,不是个怕兰芝的。”老太君闭上眼,“且早着呢,再看看吧。”
她们的对话没有人知道,各房都回了自己院子。
顾兰芝吃了个小亏,却并没有多生气。
“娘。”闻桃关上门,“您怎么看?”
顾兰芝给自己倒了杯水,“你从前可听过沈其蓁这人?”
闻桃想了想,眉心微蹙,“只远远见过一面,应当是去岁端阳郡主的赏花宴,林夫人带她家的姑娘们来,嫂嫂跟她姐姐也一同来了。”
“我对她其实没什么印象……倒是她姐姐,叫什么来着?在端阳郡主面前说过几句话。”
顾兰芝想了想,道,“那大约是她姐姐有些门路见识,教与她的。”
否则一个住海桐巷的布衣姑娘,哪里会识什么玉。
闻桃皱起眉,“母亲……”
顾兰芝戳了戳闻桃的额头,“你呀,还是年纪太轻,演得拙劣。”
闻桃道:“可是娘,她左右不是什么名门贵女,帮不了兄长什么,日后娘给哥哥寻一门好亲事,将军府就是咱们的了。”
顾兰芝喝着茶,“你当今日真是我要为难她?这姑娘没那么简单,若是让老太君对她满意了……”
她皱起眉,“那可不行,好容易等到你兄长无用了,可不能再有个与我们作对的大少夫人。”
另一边,四房院中。
陆媛拧住女儿的耳朵,气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掺合大房和二房的事,你这耳朵要是没用便摘了吧!”
“娘!”闻鸢捂着耳朵,“我就说了几句话而已,哪有人会在意嘛!”
“再说了,哪有什么大房二房争斗,大婶婶疯了多少年了,兄长如今又这副副模样,这个家难道不是二婶说了算?”
“您平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我多在二婶面前露露脸有什么错?”
陆媛一拍桌子,“你!”
闻鸢吓了一跳,缩缩脖子。
陆媛眼睛红了,“你讨好她做什么?咱们娘两自己关上门过日子不就好了?”
闻鸢问:“关上门,真的能过好日子吗?”
“自从爹去了,您什么事都不管,我怎么办?我总要为自己争取吧!”
陆媛突然高声:“你能争取什么?!”
闻鸢一愣。
“你要争取什么?”陆媛颤声道,“当初要不是我为你爹争取,你爹也不会……”
她猛地顿住,好一会儿才道,”你兄长,是保家卫国才落得如今的下场,同你爹一样!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吗?落井下石还算血亲吗?!”
闻鸢被吓哭了,“可当初明明是兄长帮爹游说祖母,让爹上战场的!如今只有兄长活着,我却没有爹了,我就说几句风凉话怎么了!”
陆媛震惊地看着女儿,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