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策在门口站了许久。
卧房内似乎其乐融融,贺老夫人和安定侯,靠在床边对着贺景砚细细嘱咐,问了许多从前在边疆的事情。
贺景砚一一回答。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贺云策,只有宋熹之看见了门口那抹熟悉的衣角。
她歪了歪头,又是对着门口扬起了一个笑容:“小叔?你来看望阿砚了吗?”
“快些进来呀,为什么要在门口站着?”
贺云策听见这话,头皮发麻,却还是扬起了一个笑容,动了动双脚,往里迈了几步。
卧房里暖烘烘的,他一进屋子,便觉得浑身的寒意消散了不少。
他抬头往床榻上的方向望去,便看见贺景砚目若朗星、封神俊美,他如松如竹的身姿随意的倚靠在床榻上,看上去精神很好。
而宋熹之则是甜甜的半坐在床榻边,眼底眉梢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就像是一个新婚燕尔的甜蜜女人。
她一边说着话,又一边含笑望向了贺景砚,伸出小手,与他十指相扣。
贺云策将她微小的动作尽收眼底,竟莫名其妙的觉得无比刺眼。
宋熹之……原本应该是他的妻子。
若是这一世他重生时,没有过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换亲,想必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也不会听信宋若安一而再、再而三的谎言,处在了这般境地,宋熹之还是他的妻子。
所有的一切都会像前世一样重演,兄长也就不会醒。
贺云策一边想着,觉得脚步沉重无比,他艰难的走到贺景砚的面前,又是低低的喊了一句:“兄长……”
他说完这话,感受着众人朝着自己投来目光,他又是扬起了一个笑容:“你能醒来真的太好了,我们一家人终于能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了。”
宋熹之一听这话,非常认同的点了点头,今日似乎开心极了:“小叔,若安呢?今日阿砚醒了,若安怎么没有来?”
她的每一个动作,她的每一句话,对于贺云策来说,都是杀人诛心的存在。
他的脸色也越发的僵了:“如今太晚了,若安生了病,已经睡下了……”
安定侯听见这话,也点了点头:“生病了就不必出来了。”
“如今夜已经深了,等过几日侯府办个宴席,好好为阿砚庆贺一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贺景砚便拦住了他:“父亲,不必大费周章,我苏醒的事情不必有太多人知晓,免得传回边疆去,西戎又要有异动。”
听见这话,安定侯也点了点头,他握着贺景砚的手没放:“好,那为父吩咐侯府众人,全部瞒下这个消息。”
他说着,又是不忘语重心长的提点贺云策:“云策,你听见了吗?可千万别往外说。”
贺云策沉默的点了点头,又是笑了笑:“怎么会呢?我自幼都是听兄长的吩咐的。”
贺景砚听见这话,突然转过头,眉骨凌厉,墨黑的眸子直直的望着他:
“云策,多谢你,我昏迷的这些日子,是你挑起了侯府的大梁,实在是辛苦你了。”
戎边数年,统领三军的气势,让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震慑和威严,天王贵胄般的气度,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令人无比信服。
贺云策也不例外,听见自家兄长的肯定,他突然有些震惊,又是有些欣喜。
两世之中,他是第一次听见了来自贺景砚的称赞,似乎那座巍峨的山峰,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了。
安定侯听见这话,神情也微微变动了一下,似乎对贺云策的态度松动了不少。
可还未等贺云策众人回过神,贺景砚又是开口了,脸上的神色依旧未动,可语气似乎冷了不少:
“从前我还未醒,辛苦你管教家嫂,时刻扬言替我休妻。可如今我醒了,你的大嫂很好,不需要你再做这些逾越的举动了。”
贺景砚突变的态度,带着森然和锐利,让在场的人都愣在了原地。
安定侯突然直起了身子,又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不过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气场却冷峻的令人无法忽视,实在是与从前不一样了。
就连他,戎马一生,在陛下跟前见惯了大场面,听见那话,都微微有些错愕。
不过自己这个大儿子自小循规蹈矩、张弛有度。
如今一醒来,便如此震怒的提了这件事情,想必是贺云策做的太过,让宋熹之受了不少委屈。
想到这里,安定侯眉毛竖了起来,对着贺云策开口道:
“云策,你到底又是做了什么事情?你从前竟是扬言要替你大哥休妻?本侯还活着呢!你的祖母也还活着!”
“你娘教你的规矩呢?你是学到了狗肚子里?”
听着自家兄长突然的斥责和父亲突然的发难,让贺云策的心一下子从天堂跌倒了地狱。
他的脸上火辣辣的,垂在身侧的双手捏了捏拳头,又是艰难的开口:“兄长,从前的事情是我的不对,都是我误会了大……”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贺景砚又是喊停:“你对着你的大嫂道歉吧。”
贺云策深吸了一口气,垂眸望向了床榻边缘的宋熹之,想起前世的种种,他没有丝毫犹豫,而是直接朝着宋熹之鞠躬致歉:
“大嫂,对不起,从前都是我误会你了。”
“从前我的一言一行深深伤害到了你,你相信我,我日后再也不会了。”
这一次,他的道歉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
他无比希望宋熹之能够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