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宋熹之正在香楼二层的厢房内,与宁王聊天。
今日之事,虽都是她一手布局,可就连宋熹之自己,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的这样顺利。
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京兆尹亲自把宋若安带回了京兆府。
这一切还都是因为宁王在暗中的帮助,又是威压又是撑腰的。
其实那味绝迹的天华凝枝,就是她自己准备的,因为她手头正好有最后一味,又会和配方里的其他成分相生相克,最后才决定把天华凝枝写在了方子上。
可是她没有想到,宁王居然直接在众人面前,说这天华凝枝是自己准备的,让贺云策哑口无言,再也没有质疑的机会。
宋熹之想着,便站起身,恭敬的朝着宁王敬了一杯茶:“今日之事多谢殿下,臣妇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
宁王眯着眼睛笑了,他往后仰了仰身子,将宋熹之送到手边的茶水喝了个精光:
“不过是举手之劳,本王能看出你给的东西没有问题,所以那天华凝枝是否是本王的东西,这根本不重要。”
“若是你想报答……”
宋熹之伸长了脖子,有些愣神,便听宁王继续道:“日后也不必再本王面前自称臣妇了。”
听见宁王这话,宋熹之笑着点头:“不过您如此想到见我……”
还未等她开口把话说完,便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隔着木门隐隐约约便能听见贺云策撕心裂肺的声音。
“宋熹之,求求你见我一面,求求你见我一面……”
宁王扬眉望着宋熹之,宋熹之却直接开门,对着外头道:“把人放进来吧。”
其实现在的贺云策,她还挺想见的。
等贺云策跌跌撞撞的闯进厢房,头发凌乱,眼尾通红。
整个人颓唐的就像是玉山峻峭的黑石,在一瞬间崩塌。
他的手中,还捏着一沓厚厚的纸张。
他扶着门框望向宁王,满是血丝的眼眸里写满了沧桑:
“殿下,微臣知晓您不仅精通熏香,更是对历史文物颇有研究,微臣想让您坚定一番,这些方子是不是真的?”
宁王又是看向了宋熹之,见宋熹之抿着唇点了点头,宁王才接过了贺云策手里的纸张。
他将那些易碎的方子放在阳光下仔细观察了片刻,又是裁剪下一角放在水中浸泡,放在鼻尖扇闻。
过了良久,才得出了结论:“这些古物看似有十几年的历史,可其实不尽然。”
“这些都是仿古制成的,用了特殊药水,仿制手法极高,大概是一个月前的东西吧。”
宋熹之仍旧是坐在原地,听着宁王的判断,眼眸里倒是多了几分意外。
没想到宁王连这个都能判断出来,这东西是上个月做的,不过是小舅舅哄骗了大舅舅做出来的。
就连大舅舅自己都不知道是有什么用。
贺云策听见这话,并没有悲恸的嚎啕大哭,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脸上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
宁王把手中一沓的方子还给了他,还有些好奇:“怎么?你现在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了?”
他指了指贺云策手上的方子:“这些都是证物,京兆府大概很需要,不过你想如何处置,那都在你了。”
贺云策只是缓慢的抬头,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你真的会制作熏香吗?”
宋熹之还未回答,宁王便长腿一迈,坐回了圆凳上,他点了点头:“她会制作熏香,自幼的功底,天生的奇才,本王佩服。”
贺云策黝黑的眸子始终定格在宋熹之的脸上,就像是隔着她,在望着前世自己的妻子:“可你制作熏香,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
宋熹之知道他是在问前世的事情,心中是想要冷笑:“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情?”
“你从来不会记得我的好,对我带有先入为主的厌恶,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都不知道,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你都觉得是欺骗是谎言……”
宋熹之话说一半,语气变得越来越激动,不过她又是陡然冷静了下来,她耸了耸肩:“算了,我也不在乎。”
贺云策把心里的话在一瞬间脱口而出:“可你从小顽劣!天天不在宋府待着!却喜欢和一些三教九流往来!”
“若不是赵夫人管束着你,你便被人哄骗去青楼卖身了!你说我不了解你,可这些事情是假的吗?”
宋熹之深吸了一口气,连开口的欲望都没了,直接想让人把贺云策赶出去。
可宁王的眼眸却在一瞬间亮了:“若是这个事情是真的,那你的熏香便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学的?”
他几乎是恍然大悟的开口:“也是,若是规规矩矩待在闺阁中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学得会医术和熏香呢?就连本王都需去跋山涉水。”
宋熹之失笑:“再如何研究,也会有人觉得我是水性杨花、自甘堕落。不仅幼时混迹青楼,成亲后更是私会外男。”
宁王瞪大了眼睛,举起双手,英俊的脸上多了几分无辜:“你说本王是外男吗?出门做生意,哪里不遇上些男人,幸得你夫君理解。”
贺云策听见这话,心头大骇,他猛地往后退了几步,脸色甚至比方才还要惨白。
他耳畔隆隆回响着的,便是宋熹之和宁王方才的那番对话。
前世他与宋熹之撕心裂肺争吵时的一幕幕,此刻都浮现在眼前。
贺云策觉得前世那些他不理解的东西,仿佛都在此刻有了答案。
若是一个规规矩矩、安守本分、温柔贤良、懵懂无知的妇人,你又如何能求她有医术、会制香,能在疫病横行之时杀伐决断,与其他妇人不同呢?
“之之……前世的一切,都是我误会你了?”
贺云策的双眸,紧紧注视着宋熹之的侧颜,口中喃喃自语,声音轻轻的,心脏却是在狂跳。
他懊悔之极:“为什么前世不论你如何辩解,我都不愿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