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沫分开后,严逸就到村门口等牛车。
村子里有一趟去县城的牛车,每天早早出发,晚上回来,按人头收费。
一人一趟一文钱,来回就是两文钱。
没等多久,牛车就来了。
赶牛车的是一个外姓人,人们都称呼他为牛大叔。
严逸穿着一身儒衫长袍,一看就是学子打扮,让人忍不住侧目。
在这个年代,读书人是很受人敬仰的。
这些能识字的人,以后说不定就是秀才公、官老爷,谁见了不得高看几眼。
就算只是认识几个字,谁家有个书信往来,写封家书啥的,也是得求这些人帮忙的。
严逸从荷包里摸出一文钱,交给牛大叔,就坐在牛车上等着。
陆陆续续又上来几个人后,牛车坐满了。
牛大叔一扬缰绳:“都坐好了。”
就准备出发。
一个穿的花红柳绿的女人边跑边喊:“等等,等一下。”
女人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孩。
跑到近前,女人“呼和呼和”的喘着气。
“我,我们也去县城。”
牛大叔很客气:“不好意思啊,这车满了,你们明天赶早点来。”
如果是别人来,牛大叔让她们挤挤也就算了。
可
这个女人是马莲莲,旁边那个是她的儿子马宏图。
马莲莲长得很胖不说,还事儿特别多。
每次坐车,不是嫌这个碰着她了,就是嫌那个挤着她了。
只要她去县城,路上总得闹些不愉快,和车上的人多少都有些龃龉。
关键是她一个人占两个人的位置,但每次却只交一个人的钱。
时间久了,大家看到她在,就自主自发多留一个空位,省的给自己添堵。
不过这样的话,牛大叔就会少挣一份钱。
而且今天她还带着她儿子,这样一来,就得最少倒出三个位置。
这怎么倒?
今天刚好车满了,所以牛大叔也就理所当然的回绝。
没想到马莲莲不干了。
“我们家宏图被县城的房秀才相中了,今天要给先生去送束脩,耽误了,你们担当的起吗?”
她掐着腰,说话特别神气。
似乎他儿子就已经多有本事了一样。
她儿子那模样,竟然也跟马莲莲如出一辙。
他以后,就是名副其实的读书人了,而其他人,都只是些泥腿子。
严逸冷眼看了两人一眼,就把头扭向一边。
不是他瞧不起马宏图,而是一个秀才公手底下要教的学生可不
少,学生本身的学习水平也参差不齐。
有多少读书人,到老连个童生都考不上?
不是严逸自负,像严逸这样连中小三元的,打着灯笼都难找。
如果不是严苛贪污,把事情推到严逸身上,害得严逸被连累,谁不盛赞一声严逸是当今状元的热门人选?
就冲他小三元的成绩,多少名家贵女都对他频频示好。
看中的,就是他这份潜力。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苏尚书家的嫡女苏莹。
他与苏莹自幼也因一些事,有过点交情。
是以,他待苏莹也算比别人熟稔几分。
当时很多人都以为他和苏莹会是一对好姻缘。
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不过他也懒得解释。
马莲莲正愁有气没地儿撒,见有人别过脸去,她指着严逸鼻子骂道:
“你,就你个瘪犊子,给我滚下来,这个位置我要了。”
严逸虽没看见马莲莲指他的动作,但周围人倏然的安静,和看向他的视线,他都能感觉到。
他脸色沉下来,微微侧头,冷晲了马莲莲一眼。
简简单单一个眼神,就如同寒冰将人zhao住。
周围人都觉得气温骤然降了几度。
马莲莲是马
姓人,家里有点小钱,住着青砖大瓦房,不过她因为太胖,脾气也不好,在外名声就不怎么样。
到了婚嫁的年龄,也一直没人上门提亲,家里人又怕她嫁出去受委屈,就在外村给招了个上门女婿。
女婿就是在祭台见过的马成群。
马成群原先也不姓马,他原名叫孙成群,是嫁给马莲莲后,才改的姓。
他原就是个读书人,不过却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家里有些薄产,供他读了几年书,结果屡次考试均落榜告终。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除了嘴皮子厉害点,其他什么技能都不会。
也因为读书,家里没给他娶过亲,就怕男女之事影响了他学习。
以前还有爹娘照顾他,不过后来他爹娘都因病过世。
他自己又坐吃山空。
后来甚至流连青/楼,还染上了赌的恶习。
钱如流水一般的花,很快,就到了卖屋卖地的地步。
而这些事儿也很快被他的教书先生知道,将他从学院除名。
也是在他落魄到身无分文,饿了三天的时候,被马莲莲招回家做了上门女婿。
别人都骂他,为了口吃的,连老祖宗都不要了。
一个男人,还是个读书人,居然给别
人当上门女婿,真是脸都丢尽了。
而他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这是老天给他的一次机会,他只要牢牢抓住,以后有他的好日子。
这些年,家里也确实是马莲莲说什么是什么,他从来不反驳,给马莲莲哄的服服帖帖。
俩人有个儿子,今年八岁了,叫马弘图,取其大展宏图之意。
马宏图在马成群的“悉心教导”下,倒也认识几个字。
前两日,马成群将自己以前写的一首诗教给马宏图,马宏图倒也把那首诗上的字歪七扭八写了出来。
正巧被马莲莲看到诗稿。
这可把马莲莲高兴坏了,天天连走路都是趾高气扬的。
好像他的儿子就已经是个秀才郎了。
八岁年纪就会作诗,不管做的这首诗如何,单就这份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她绝对不能让儿子埋没了这份天赋,她一定要给儿子找最好的先生。
当天她就带着马宏图去县城,找了几个教书先生拜访。
最终,马宏图被一个叫房九的秀才相中,收做弟子。
而今天,就是她带着马宏图去拜师的日子,耽误不得。
严逸却不管她这些弯弯绕绕,嘴里轻飘飘吐出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