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大清早就在苏沫家的屋后蹲点了。
严从心是在严从玲做饭、王安安收回晾晒的衣服时,唐思趁着严从心上茅厕的功夫,把她叫走的。
而对于严从心来讲,再次见到唐思,她心里百感交集。
唐思见严从心不安的搓动小脚,便柔声安抚:“好孩子,想没想祖母?”
声音柔柔的,一如以前对她好时一样。
仿佛,流放路上的那些糟心事儿从未发生。
严从心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没说话。
她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沫讨厌严家大房是明打显眼的事儿。
她现在跟着苏沫,和严家大房走的近了,终归是不好。
严从心跟过来的时候,脑子很混乱。
她觉得自己不该跟过来,又鬼使神差的迈动了脚步,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跟出来了一段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着。
此时唐思问她想不想自己,她心里本能的生出些抵触。
想吗?
严从心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没良心的。
苏沫进山,晚上没回来的时候,她不知道担心。
看着严从玲焦急的样子,她心里更多的是茫然。
严从锐出事儿,她也不知道难过。
甚至
她当时觉得严从锐挺没用的,严从锐变成了傻子,严从心还觉得很丢人。
可是分明,严从锐变傻,和她也脱不开关系。
况且严从锐是她哥哥,从小一起长大。
虽说从未护着她,但是所有坏事儿几乎都是一起做的。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是这种反应。
现在面对唐思,她更是只想逃避。
然而事实上,唐思以前对她是顶好的,几乎所有好吃的都会给她。
还没流放之前,严从心甚至觉得,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唐思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她咬着嘴唇: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见严从心在发呆,唐思眼底的怒气一闪即逝:果然是个被苏沫养过的白眼狼,没良心的,亏的自己有事儿还是第一个想到找她帮忙,呸!
不过唐思马上就反应过来,调整了一下情绪,伸手在严从心眼前晃了晃,轻柔的动作,仿佛怕把严从心惊到:
“心儿,祖母的好孙女,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这是过得什么日子呦,连想祖母,都不敢说了。”
唐思可不相信二房的那些人会真心对严从心好。
毕竟,之前严从心和严从锐可是把严从玲、严从宽欺
负惨了,甚至王安安和王凤也不同程度的被她欺负过。
在唐思眼里,苏沫当时只不过是装装样子,实际上,严从心这段时日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从严从心迷茫的状态就能窥探一二。
“我,我很好。”严从心小声应着。
她说的是实话。
苏沫待她挺好的,虽然没有主动和她亲近过,可其他人有的,她也什么都不缺。
她们还连续吃了两顿肉。
而且苏沫做的饭特别好吃,是她以前从未吃过的味道。
自从吃了苏沫做的饭,她吃其他东西都感觉味同嚼蜡。
唐思却理解成了严从心微小的声音是不敢说实话,便慈爱的说道:“你如果有什么难处,你就跟祖母说,祖母帮你想办法。”
“谢谢祖母。”
严从心眉目微敛,小声道谢,实际她心里特别焦躁。
她出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如果二房的人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找她,到时候发现她见了唐思,她该如何是好?
要如何解释呢?
大家还会不会和之前一样待她?跟她一起吃美食,带她一起摘山楂,连床褥都是新的,上面是阳光的味道。
实话讲,严从心挺喜欢现
在的生活的。
她不用刻意使坏去寻找快乐,她现在每天做着力所能及的事儿,打扫卫生、收拾屋子,这些以前在她看来丢人的活,现在她乐于其中,很快乐。
更快乐的是她看着二房一家人插科打诨,笑做一团,她就跟着想笑,那种胸腔里忍不住迸发出来的情绪,真的,她以前从来没有过。
唐思又和严从心寒暄几句,便步入正题,问:“心儿,你跟着苏沫也有阵子了,你可见过当时咱们签的那份分家文书?”
严从心抬头瞄了唐思一眼,又快速的把头低下去。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个祖母找她,是有事的,并不是真在乎她现在过的好不好。
不过这落在唐思眼里,就成了另一个意思。
唐思解释:“不认识字没事儿,就是一块布,上面写着字儿,就这么一块儿地方,然后这里有署名的,在这个位置。”
唐思比划着。
严从心不安的咬着手指,摇摇头。
唐思非但不失望,反而面上一喜:“是没见过吗?”
严从心点点头:“没见过的。”
“那心儿知道苏沫的东西都在哪里吗?”
严从心当然知道,苏沫的东西都放
在几个大包裹里,就在她睡觉的那个最小的房间里放着。
可她还是摇摇头:“不太清楚。”
唐思后槽牙咬了咬,暗骂严从心是个废物东西,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儿。
这么点事儿都不知道。
不过她很好的管理了自己的情绪,再抬眼时,已经又是和蔼可亲的模样。
“心儿,祖母需要你的帮助,以前祖母待你那样好,你愿意帮助祖母吗?”
严从心突然就看明白了一件事儿。
苏沫待她好,是她从细节上感受到的,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她也很想待二房的人好,只是她好像失去了与人共情的能力。
可是唐思待她的好,大多数都是嘴上说着“我待你极好”,真让严从心回想,她其实想不出都好在哪里的。
这大概就是区别吧。
所以,她这一刻清晰的意识到,她不想帮助唐思。
在唐思默许了严策对她施暴之后,这个人,就不该再是她的祖母。
是苏沫救的她,她真正应该感谢的,是救她于水火的苏沫。
若不是苏沫,只怕也早已没有现在的严从心。
她突然抬起头,认真的盯着唐思的眼睛,问了一句:“祖母,您现在过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