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京城。等到瘦弱少年离开,项庄开始推算。意识体诞生的情况有三种,一种是将意识承载于灵魂之上,借此分离出新的意识体;一种是直接产生灵魂体,一体多魂;最后一种便是机关术的产物。这种专门培养出的意识体很像人,但“气味”太浓,不至于让他第一眼看错。
张天衡的是第一种,风险极大。若是第二种还好说,这种一体多魂的情况·最终只有融合一种情况,稍加干预就能达成目的。但第一种不同,这种方法可以说是丧心病狂了。寻常人所说的精神分裂是第三种情况,只是这种特殊培养的意识体来自于天地,是这三种中最为简单的一种,想要治愈简单。
这种简单不是真的简单,只是相对而言。精神病患者千千万,精神分裂后还能恢复正常的有几个?而修士想要恢复更加困难,这种分裂意识体的行为和自废没什么区别。但张天衡敢这么做,他不相信张天衡不会准备后手。
可惜的是,他看不清张天衡的灵魂体占比,不然就用不着摘星楼了,这玩意儿还是很费力气的。
项庄望向荆山道方向,不由得叹口气。他想让张天衡留下来,替他去改变楚国百姓的思想当然不是一时兴起,他现在很欣赏张天衡。成大事者,必有坚韧不拔之志…呵,说的简单,不过是人太多,显得分量轻。
想要摆脱机关术控制,不仅要骗过天,还要骗过自己,让自己相信那就是真的,分离出的意识体同样如此,当然,这还不够。分离出的意识体不仅要相信自己是真的,还要有统一的目标、信念。
张天衡的精神足以摆脱机关术控制,已经能说明很多了。像这种人,不会因为困难而退缩,这不正是楚国现在最需要的人才么?
项庄收敛心神,一步跨出,瞬间出现在摘星楼。摘星楼,最初建立时或许没有什么特殊用意,但建成后便有了那特殊意义。元界的天是禁忌,研天时、究地利是大不敬,如果是以地利求天时则不然,摘星楼成立后便有了此意。
以人力造地利不可为,很容易被吃掉,而摘星楼却是例外。最初建立时,有传言说摘星楼是为了敬表上天所建,而建成后也确实礼敬上天了,兴许是这个缘故,摘星楼奇迹般地留了下来。
只是,数百年来,摘星楼只是被历代掌权者用来推算战争的胜利与否,从未用来推算气候之类的,如今用来推算个人命运更是头一回。不过没推算天时也算好事,不然冒犯了天,这楼怕是留不得了。
不过话说回来,推算个人命运也不算冒犯天威吧?项庄撑在围栏上,抬头望去便是日月同天的景象,远处云彩红白交织形成一个旋涡,日月对峙,算得上奇景了。项庄微微一笑,天威,什么东西?将死不死的老玩意儿,就算是现在冒犯了,还能杀了他不成?
项庄抬手,沉积在京城之上数年的阴云散开,没过多久,又聚拢到一起,在摘星楼之上形成一个漩涡,一时间狂风大作。项庄揉了揉手腕,微笑道:“至于么?既然要死了,就别整这出,体面些不好么?”天空阴云凝聚许久,终究还是散开了。
项庄漫不经心的揉着手腕,每个国家都会有这种意识体存在,只不过天武那个是第一代,这些受到它的支配,但又与它不是一体,力量上更是天差地别。天武那个没了,这个也就是苟延残喘了,鬼知道什么时候死。只是,现在干不掉它,也是个麻烦的。这么一整,通讯肯定会受影响,怕是在短时间内无法靠机关术传递消息了。
项庄回到书房内,“算了,结果已经出来了,没必要折腾了。”张天衡想离开必需先完成灵魂融合、意识体统一,不然他走不出荆山道。如今看来,他想融合完毕至少也要三个月,最关键的时间在第三个月的中旬,到时候只要稍动手脚,这事也就成了。
天空的阴云连绵不绝,今日更胜以往,甚至分不清白天与黑夜。阴天很影响人的心情,也难免犯错。往后一个月,楚国的机关阵遭受破坏,主要问题竟是出现在通讯上,令看守阵眼的侍卫很不理解。项庄亲自下令不必多管,将手上事物解决完后,宣布闭馆。
项庄闭关后,楚国天空异象不断,人们也就明白了。项庄的力量不是什么秘密,能掌控天然形成的机关术就不是人力可为。而他现在要做的是什么,人尽皆知。
…
荆山道,菀城。与接头人见面的前一天晚上,张天衡躺在房屋正脊上,一轮圆月悬空,挺好看。元界没有哪个国家有赏月的习俗,在天武,人们还是习惯低头走路,不见日月,规律的过好每一天,好似一台大型机器。
月亮很美,张天衡望着圆月,轻笑一声,没由的感叹道:“今夜应有离别在,枯得相思数十载。”梦醒了,该走了,十几年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刚出来就遇到这破事,还被绑到这,就离谱。这一天天的,破事不少。话说家里有棵相思树,小时候种的,现在应该长大了,被做成桌子了吧?想着,张天衡睡了过去。
…
青衫男子醒来后便走出房门,准备上街。他们这些教书的还是有些特权的,虽然不如真正的先生。刚到门口,便看到张天衡站在那里。青衫男子上前招呼道:“张兄,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张天衡看向青衫男子,笑道:“你好。”
青衫男子满脸疑惑,“咋了?”张天衡摇摇头,“没什么。”“走走?”“嗯”二人一同走到街上,周围人来人往,二人沉默许久。
走到一处拐角,有几个孩童在打架,喊着“老一,受死!”“二狗,找打!”“…”二人并未理会,顺着街道到处转悠。忽然,张天衡问道:“没打算起个名字?”青衫男子笑道:“一个代号,没必要,还麻烦。”张天衡沉默片刻,又问:“就这么想上战场?”青衫男子看了张天衡一眼,抬头望向天空,“不去战场有什么意义?”“不该只有战功。”“那又如何?”“这不合适。”
青衫男子哈哈大笑,“天武如果像我们这样,那还会被割下北地么?”张天衡神色落寞,“啊,是啊。”言罢,张天衡望向四周,房屋四面通风的不少,这里的人没有家的观念,能躺着就行,随遇而安,这样就…很幸福么?
张天衡没再说什么,青衫男子嘴不停,他一向如此。张天衡听着青衫男子讲述菀城的事,时不时的应一句,心却已经飘向远方。
很多年前,某个孩子第一次看到路旁的乞丐,很是好奇。当他问起家中长辈时,他们说的是:“一些工具罢了,在乎他们做甚?有这时间不如在书房看书。”等到孩子再次回到那地方时,已经见不到那乞丐了,打听到的消息,便是被人吃了,很淡定,很自然。
谁正常,谁不正常,这谁能说清楚?这个标准是多数人定的,同他们不同,那不就是不正常么?在天武国民眼中,那个孩子的问题很奇怪;在楚国人眼中,那个孩子优柔寡断…这没什么不对,那个孩子才是错的。
张天衡遇到的很多人都觉得“弱肉强食是世界法则,这本就理所应当。”可这对么?不好说,只能是算不得错。弱小本就是罪过,谁定的?难道不能让强者自发的保护弱者,让人们可以开心的生活在一起么?
“这样不对。”张天衡想着,不禁叹口气。他的思想对么?难道将他的思想强加给百姓,那就对么?可这世界,本就不是单纯的对错去定义的啊!还有走下去的必要么?
年少时,理想如蜂蜜,单是想想,便觉得是甜的;等到少年长大,才能发现许多东西,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谁能说那些人不幸福?只怕都是主观臆断吧。他们何时说过自己过得不好?死,可怕么?不好说。在天武,死是很正常的事,而且人们相信他们会被赐福,因而进入轮回,最后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要告诉他们真相么?谁会信?机关术本就是权威,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怕是会被献祭吧。张天衡手指摩挲,没再想下去,不用想个结果。旅游的意义不是达成某个目的,这个过程会不断的冲击他的思想。
就像是现在。在这之前,他觉得自己理想中的世界就是最好的,可没有想过那些人会怎么想。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想法是错的,因为人是多的,总会有人和他有相同的看法,让“大多数”这三个字去抹除他们的痕迹,这不对。
结果不应该随便定义,等到他看的再多些,到时候做出的决定会更好。从踏出国门的那一刻,就没了回头路。再走走,再看看,不用把这次当做逃亡,开心点,好好享受才对…等到结束,才能出结果,不是么?
张天衡立即断了这次思考,很快又笑了起来,喃喃道:“我心态还是很好的,毕竟这地方,还能当做是旅游,还能享受这趟旅游,真不错。”青衫男子见状,依旧持续自己的话题。张天衡这样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一个习惯而已,注意点就行。
很快,二人走到了那处墙角,有人站在那里,对着张天衡二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