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书院,不过是大门上方的牌匾上写着书院的府邸,门前空无一物,大门略小了些,张天衡与老先生进入都要低头。张天衡强迫自己进入,尽量不表现出异样。门内与第一印象没什么差别,很是简陋,除去外围围墙,内部就是许多四面漏风的屋子和少量通体为黑色的木屋。
老先生径直走入一间黑色房屋,屋内传出一声巨响,书院其中一个四面漏风的屋子里开始传出读书声,老先生没了其他动作。
张天衡倒也没跟着他,想离开,却又舍不得,他感觉自己有点懵,这地方第一次来,为何能让他有这种感觉?好奇心驱使,张天衡决定走走看看。
张天衡走近后才看到,那四面漏风的屋子内竟有十几个黑娃娃身着青衫在读书,这些孩子还是太小,刚刚还以为那老先生打开什么监视机关呢。
仔细看去,那些孩子并不黑,只是长时间没有洗脸显得有点黑,若是他站在中间,除了身高和衣服,也差不了多少…吧?张天衡心中想着,莫名的感到有些难受。这里很安静,没有刀剑碰撞的声音,没有士卒的喊杀声;这里又很吵,耳旁的读书声让他心中很慌,比离开天武时更要心慌。
张天衡轻轻离开,爬到一座房顶上,远远望着那屋内读书的孩子。没多久,一个青衫男子走来,左手拿书,右手持戒尺。男子外貌算不得好看,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张天衡看着男子走入那屋子,孩子们安静下来,瞪大双眼看着青衫男子在那讲述书中的故事,没多久,就有几人眼皮子打架,趴倒在桌子上。
青衫男子见状,面带微笑走到那些孩子身边,忽然大声讲课,孩子们瞬间清醒,尴尬的摸着后脑勺。青衫男子故意板着脸,孩子们低头伸手,青衫男子手持戒尺轻轻敲打,孩子们抬头,见青山男子眨眼,便哭喊起来。青衫男子敲了三下,让几人坐下,又开始枯燥无味的讲课。
张天衡见青衫男子这般行事,不由得笑了笑,但不知为何,那种沉闷感越来越强烈。张天衡闭眼仰躺在正脊上,不禁想起那青衫男子。一路走来着实艰险,天武山水共两色,皆为黑白,当然是他眼中看到的。
离开天武后,走了很久的路,山、水也遇到不少,什么样子当真是记不得。只知道脚下的路难走,后面很危险,一直是为了跑而跑,哪有时间去看周边风景?直到来到这菀城,看着眼前的房屋,心中的优越感让他对此记忆犹深。
人情味当然不错,与民风相比,还是被后者压制的,难与天武相比,而现在…那青衫男子当真不错,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气质,让张天衡觉得很不舒服,心里。话说那老先生好像与他是一种人,可老先生给人更多的是恐惧感,远不及此人…吧?好像在官府时还没有这种感觉,不知为何,此时竟觉得二人竟如此相似。
张天衡思索时,老先生走出房门,板着脸走向青衫男子,那青衫男子莫名打个寒颤,立即停止讲课,回头望向自家先生的屋子,看到老先生过来时,身体一僵,咽了口口水,讪笑道:“先生,怎么不歇着?”老先生没回话,走到青衫男子面前,青衫男子低下头,不与老先生对视。
屋内寂静无声,孩子们也都低着头,尽量不去看老先生的脸,“哼!”老先生端坐在椅子上,板着脸,“走之前交代的功课可完成了?”无人回应,过了好一阵才稀稀拉拉的说完成了,只是与刚才读书声相比实在是小。
良久,老先生起身,“若是完不成课业,今日便不用回去了。”言罢,又回到了黑屋内。青衫男子眼角余光看到老先生踏进屋内,松了口气,还未开口,屋内孩子们便开始大声朗读,青衫男子满脸欣慰,随后转身离去,前往自己的住处,毕竟刚才先生所言不只是这些孩子。他们只是不能回家,自己可没地方跑,完不成怕是要退层皮。
张天衡回过神来 ,看到老先生转身时微微上扬的嘴角,看到青衫男子匆忙的身影,看到孩子们边读书边打闹,觉得很难受。
张天衡起身,从正脊上跳下,在书院内漫无目的走着。这地方真的很破,比不上他之前的小院,话说以前看到这群小娃娃,不是感觉都挺香的么?可今天竟然没了食欲,莫不是水土不服导致的?想到这,张天衡有些怅然。
之前在天武,自己是很挑食的。家境不错,所以他只吃肉,新鲜的,嫩的,其他的一律不要,可现在竟然如此落魄。不对,我好像没吃过肉…么…这不重要…么?
张天衡感觉有点乱,也就没多想。偶尔想想以前的事也不错,想想那些事就能冲淡这破地方对他造成的影响,很好。只是,如果在这待久了,势必会影响到他的心性,如果发生这种情况,那祖上的机关术庇佑就会弱很多,他在外行走的资本就彻底没了。
“还是要早日离开,剩下这一个月的时间就呆在房子里不出来,反正饿不死。”张天衡暗道,忽然,他的耳旁响起一个声音,“逃亡之路处处黑暗。但不可否认,如果是以游山玩水为目的,路上的风景会好看些许。走不了,不妨享受这段时间。毕竟,我们这一生,能看到的风景会很少。”
张天衡不解,何处传来的声音?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与此同时,他躁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兴许是受那声音的影响,他决定不去转悠了,就在这呆上一个月。当然,更多的是防止官府把他当做细作。
张天衡找了间空房,四面漏风,住着倒也没什么。决定好住处后,张天衡来到孩子们读书的地方,有几个孩子已经去找青衫男子背诵功课去了。因此,屋内的读书声很大,比刚来时还要大。
张天衡站在门口那些孩子的声音不知为何又大了几分,只是没多久便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张天衡看着他们手中的书本,很特殊的材料,与天武的不同,很粗糙的纸。那种粗糙甚至可以用肉眼看出,即便未曾修行也可以看到上面因加工失误导致的不平整。这么看,他们极有可能是用的改良过的造纸术。
最开始的造纸术是由科学教的人创造,但并不适用。按照他们的说法,以那种方式造出的纸张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机关术。创造一张纸所用的材料不可能是一种,例如用竹子造纸,将砍到后的竹子进行加工,一旦将其竹节分开,那就是不同的材料了,很有可能引起冲突,造成纸张磨损,甚至爆炸。
当时科学教中最为幸运的一个,造出来的东西很少有冲突的产品,写下了不少书流传于世,不过后来就自杀了,原因是什么不得而知。
后来有人将造纸术进行改良,将各种材料混在一起进行蒸煮,挑选出最为温和、特性单一的材料进行烘烤,没爆炸或是磨损的材料就可以造纸。相较于前者,后者当然更为合适。毕竟改良过的造纸术材料广泛,蒸煮时将粮食点燃离得远远的便是,而且烘烤后压平成能写字的薄纸就行,十分方便。
而天武不同。造纸有专人负责,大多为世家掌控,比较奢侈,用机关术造纸,效果当然要好上不少,比这里的纸强的不是一丁点。
书上的文字很清晰,可以看出写字的人下手极狠…当然,如果下手不狠也就写不上了。书上的课文讲的全是楚国英雄的故事,想来再深一点的,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是有些不友善了。正当张天衡愣神之际,堂内的后排两个孩子在眼神交流。
“狗子,新来的先生?”“不像。看这衣服,应该是学生。”“这么高的学生?”“可能发育比较快…吧?”“管他谁呢,一会儿认他做大哥,以后在这书院里我就是老二。”“你一天天的怎么光想着立帮派?小心叔叔又揍你。”“你肤浅了。就他这体格,除了老先生谁有他高?再说了…”“高就能打过?想想小先生。”额…”
“你俩为啥能用眼神交流这么多?教教我,带我一个呗?”二人同时扭过头,将书本盖在脸上,大声背起来,“…”小声说话那孩子见状,也只能回去背书。“孤立我,一会儿就去告状!”想着,孩子的读书声不由得又大了几分。
三人读的过于认真,以至于没发觉周围的伙伴们早早停下,以怪异的眼神看向他。
在他们背后,老先生不知何时出现,吓得那些孩子以余光看向后方,却发现老先生摆摆手,示意停止,只剩下三个人还在全神贯注的背诵。张天衡与老先生对视一眼,老先生点点头,张天衡也点点头,二人相顾无言。最后,张天衡先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