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李沧澜要让自己调度全城兵马,君朔没有丝毫犹豫的摇摇头。
“将军,用兵一事,非我所善也。”
“文臣以治,武将用兵,非急者,不可乱也。”
“何况苏副城主定然已经有所安排,无需我在添乱子。”
闻言,李沧澜看向君朔的眼神越发喜爱了。
鬼谷弟子不善用兵?不过都是君朔的推托之词。
这才是一个顶级谋士该有的远见,识大体懂进退,喜功名而不贪功名。
年轻人有才有傲气是好事,可也要懂得进退有度,张扬且内敛。
自古以来,恃才自傲者,多半没有什么好下场。
尤其是在官场之上,不关自己分内之事,莫要逞强。
除非大势倾轧在即,迫不得已而为之。
主动求,与被动做,是两码子事。
先前李沧澜只是认可君朔,此论之后便是喜欢了。
一个人认可你,并不代表他喜欢这个人,只要自身实力足够征服他人,便可得到他人的认可。
可喜欢一个人,不仅要认可对方,还要由心的接纳对方。
李沧澜举起酒杯,朝着君朔一敬,无需多言,一切皆在不言中。
君朔微微一笑,也端起酒杯一口吃尽。
留下满是尴尬的江云笙,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关键是弄不懂这两位打的什么哑谜。
一坛酒下肚,素素姑娘恰好上了两盘小菜,李沧澜给夹了几筷子。
家常小菜最抚人心,而且要在这陋巷之中,才有别样的味道。
老杨头又提来一坛酒,李沧澜却扣住酒碗,起身道:
“两位,且等我片刻,这酒等我回来再喝如何。”
君朔和江云笙急忙起身,抱拳道:
“将军小心。”
李沧澜走出小巷,卫兵已经牵来了马,他翻身上马,手不自觉放在了腰间的那柄刻有‘勇’字的刀上。
当年顾长德以天外陨石,融九路诸侯兵,铸得此刀,终究还是要为他顾家打天下。
只是这次的顾家小子,身上没有任何一点顾家的枷锁,不像顾权,万般不由己。
柳州城中,不是九千兵马,而是整整齐齐的两万兵马。
当初顾浔离开安南城时,便已经交代李沧澜抽调三万与北玄对峙的北方边军南下。
当时刘琦大军尚未倾轧北玄边境,谁也想不到李沧澜敢提前调兵南下。
两州两军抵达柳州城前夜,一万大军便趁着夜色进入了柳州城。
只不过这一万大军,李沧澜从未让其出现在过柳州城头。
三万北方边军,也并未全数南下,依旧有一万留在北方迷惑北玄南方边军。
现在北方无事,剩余的一万大军也已经开拔南下,今夜子时便可抵达柳州城。
这一万大军参不参战战已经无所谓,他们主要还是伪装三万大军南下的迷惑手段,让孙锁和廖杰都自认为有半天的时间可以用。
月出东方,赋予天地一片银灰色,朦胧之中夹杂几分神秘。
李沧澜亲率五千大军出城,那杆飘扬的‘李’字帅旗,哪怕在月色下,也一样显眼。
这五千大军不过诱饵,真正的杀手锏是城中的万余大军。
请君入瓮的战法,其中却透着一股子顾浔‘集中兵力,造就局部优势,分而歼之的’战术。
显然,虽远在千里,依旧是顾浔亲自操刀的战争。
看似是顾浔算准了敌军的一切动向,实则不然,一切都是顾浔在引导着敌军往这个方向走。
沙场对弈,不怕料事如神将军,就怕一切皆在算计之中的战神。
料事如神多半含有几分天意,一切皆在算计之中,便让人避无可避。
李沧澜也不得不承认顾浔用兵之大胆,比之当年的赵牧,已经丝毫不差。
反正若是他亲自操刀此次的柳州大战,绝对不敢如此用兵,但凡走错一步,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不过细细斟酌下来,这看似大胆的用兵手段,又处处透着谨小慎微。
将大战场分割为数个小战场之后看来,会惊奇的发现,每一个小战场,他都留有补救的后手。
一环的扣一环的同时,又一环难以影响一环。
紧密联系,又毫不相干。
就比如明州战场,即使无法取得胜利,他也丝毫影响不到柳州战场。
柳州城一样能守得住,两州联军一样还得内讧退兵,无非就是无法趁机夺取两州而已。
可,明州战场得利,便能反哺道柳州战场,让廖杰退无可退的同时,还能提供一份保障。
两人不内讧,依旧强攻柳州城,顾浔便可率领明州所得兵马,与柳州城内兵马,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包围两州联军。
诸位此类的细节还有很多,只要细细品味,就会发觉其中端倪。
君朔为何婉拒李沧澜让他统筹全城兵马的要求,其中不乏他自认为顾浔的战术已经无可挑剔,就连他也自愧不如。
此战无论从大局观,还是从小细节,顾浔的调兵遣将,都做到了无可挑剔的程度。
这一场柳州之战,将来必将成为往后武将必参悟的经典战例。
这是一场战争,更是一场艺术,政治、经济、军事都在其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城主,李沧澜已经亲率五千大军出城,直奔这边而来了。”
听闻斥候的奏报,孙锁脸上瞬间神采奕奕,廖杰率军血拼,让他损失惨重的沉重心情,顷刻烟消云散。
“李沧澜呀,李沧澜,你终究还是没有按耐住性子。”
“看来这些年的荒废,让你也变的浮躁了。”
“真以为天下有这么大的便宜可捡吗?”
先前还担心李沧澜龟缩不出,现在他分出军营的两万大军终于派上用场了。
“让余成按计划行事,务必以最小的代价,夺下柳州城。”
“遵命。”
斥候消失之后,他的目光看向前方战场,廖杰兵力本就不占优势,又对上有备而来的自己,已经逐渐陷入劣势。
既然大鱼已经上钩,便没有必要再次磨磨蹭蹭。
他大手一挥,下令道:
“全军出击。”
安南城以西的月色之中,万人大军悄然从凫水县进入安南县,恰巧堵在了江州大军军营后方。
那杆飘扬的‘安南’军旗咧咧作响。
军旗之下,李淳良目光之中透着一丝杀意,远远眺望前方厮杀在一起的两州联军。
安南城头的血债,是时候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