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李家坳大营内火光点点,连成片,时不时还传来士兵的吆喝声。
方堂的看着山下的大营,嘴角已经微微上扬,对身边的一个大髯汉子道。
“有把握吃下?”
大髯汉子名义上是匪寇,实则从北玄偷偷过来的货真价实千夫长。
相比南方边军,他们这些受命潜入柳州做匪寇的兵甲,不仅自在,军饷还更高。
顾承能想到‘化兵为匪’的计策,陈姝岂会想不到呢?
甚至还是陈姝故意让人指引他的。
只不过相比顾承的明目张胆,老妖婆的手段明显要隐晦得多。
这些兵甲,皆是以小股匪寇的形式,如同漫天星一般,散落凫水县各地,化整为零。
只要收到调令,便会立刻凝聚成一股实力不俗的军队。
当然,这东西,调遣下来的时候是精锐,可过惯了懒散日子,还有多少战斗力便不得而知了。
八百对一千,看似弱势,可这是搞偷袭,不是遭遇战,那大髯汉子笑道:
“一千个生瓜蛋子,老子一个冲锋,吃他一个不剩。”
方堂笑而不语,他故意隐瞒了一千兵力,就是想让这些人去送死。
后方的十里外,便是章函亲率的城防军,不会有一个漏网之鱼逃脱的。
他和章自明知道,李沧澜派出冯间,名义上是剿匪,实则是想‘削藩’。
一旦让这两千人完整的驻扎入凫水城,章自明城防军便会形同虚设。
真理只在绝对武力的范围之内。
只要军权被架空,章自明这个县令也就是砧板上的鱼腩,只能任人宰割了。
他和章自明都清楚,李沧澜只派出两千大军,是不想彻底撕破脸皮。
只要手上没有两人确切的罪证,就不会轻易动自己二人。
毕竟章自明多年精心树立的清官形象在外,真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他,柳州其他官员怎么想?百姓怎么想?
尤其是那些原本亲近钱家的官员,比如清河县官员。
故而,方堂断定,即使自己袭击了这两千兵马,只要不是全军覆没,李沧澜断然不会在短时间内增兵凫水县。
毕竟凫水县是柳州下属县,又不是其他州的领地。
倘若真大举进军,自己这边随便煽动一下民心,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对于现在百废待兴的柳州,最不能失的就是民心。
中域七十二城,一十二州,李沧澜所占的也不过一州之地而已。
且不说四大帝国,光是柳州之外,便是群狼环伺,过激的手段,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李沧澜比谁都清楚。
柳州下辖四县,这凫水县确实是最让李沧澜头疼的。
因为凫水县除了匪祸横行,其余无论是民生、还是民意,都远远要胜过其他县。
章自明在四个县令之中,也是最受百姓敬重的,名声在外。
快刀斩乱麻,直接发兵,一劳永逸,彻底掌控凫水城,显然不切实际。
所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打江山看谁不顺眼,尽管杀之,毕竟刀口向外,无所顾忌。
可守江山,刀口是向内的,不管是否异心,这些人明面上都是自己人,不是说杀就能杀,得按规矩办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和赵凝雪都想借凫水县之局‘练兵’。
不止是练新兵,还要磨练李淳良和冯间这两位注定成为李家军中流砥柱的年轻人。
还有一点就是顾浔在凫水县,赵凝雪和李沧澜都好奇顾浔会如何解决凫水县这块心头病。
两人不觉得顾浔会失手,纯粹只是好奇他会用何种手段。
还有就是李沧澜和赵凝雪都在心照不宣的在军中给顾浔树立形象。
李淳良和冯间都是有潜力的年轻将领,让他们真切感受一下顾浔的手段,以便将来顾浔能更好融入军中。
毕竟将来那支飘扬的战旗之上,绣着的将会是‘顾’字,而不是‘李’字。
目光长远的李沧澜已经开始在给顾浔铺路了。
造就凫水县当下局面的因素很多,不是三言两语便能道清的。
只有眼光长远之人,才能看清赵凝雪和李沧澜的布局。
倘若仅仅只是收回凫水县政权,有无数种办法。
正如顾浔一样,倘若真的只是想要弄死方堂和章自明,太容易了。
可他想要的不是两人的死,而是利用两人得到更多想要的东西。
就比如方堂,顾浔的算计下,弹劾常皋的密信已经在马不停蹄的送往京城了。
看似是顾浔与方堂的博弈,实则是顾浔于长安那位天下最尊贵的老妇人博弈。
有些事情不能只用眼睛去看,耳朵去听,还需要动一动脑子。
眼睛看到的会虚,耳朵听到的会假,脑子鉴定过的才有用。
方堂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已经是卯时,可是依旧不见鸡冠山匪寇的半个人影。
鸡爷有把柄攥在他手中,不应该不听调令的。
原本想借着这次行动,连带鸡冠山一并给灭口了,毕竟鸡爷知道的太多了。
方堂心中隐隐不安,心中暗道:
“难道那个家伙嗅到了什么风声?”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他命令身边的大髯汉子道:
“袁重,动手吧。”
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大髯汉子咧嘴一笑道:
“老子都等的打瞌睡了。”
随着袁重一个手势,身后的匪寇便开始借着夜色摸向李家坳的冯间大营。
随着小股部队前方摸查哨点,解决暗哨之后,挥手示意后续匪寇大军跟上。
只是他们的不曾发现,那只挥舞的手稍显僵硬。
冯间早就将哨位换成了经验老道,手脚麻利的老兵。
早有准备的哨兵在匪寇摸进哨位的顷刻间,便将其捂住嘴,抹了脖子,甚至来不及哼一声。
当匪寇大军杀入大营之后,发现整个大营是空的,方才发觉上当。
想要逃离已经来不及,漫天箭矢如同倾盆大雨一般压顶而来。
嗖嗖嗖嗖。
箭矢的划破长空的声音像是催命的符咒,匪寇的如同麦子一般,顷刻间便被收割大片。
一时间,匪寇大军乱作一团糟。
做了几年匪寇,懒散惯了,早就没有了军人的血性。
打顺风仗或许还有一点用武之地,遭到伏击便只能人人自危,作鸟兽散。
只有袁重统帅的章府二百府兵,还能立刻反应过来,组成战阵,规避箭矢。
可是面对那铺天盖地的箭矢,还是不断有人被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