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云海看来,顾浔接近江云笙是有目的。
作为大哥,他不想江云笙卷入这场旋涡之中。
他之所以接手江家大业,并非他贪恋权力,而是想着为弟弟扫清一切障碍之后,给他一个稳定的江家。
“那江大公子可曾知道你弟弟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
顾浔今日之所以敢一人前往这里,是因为他看到了江云海对尹蓉的那份感情。
果然,听到江云笙已是一个将死之人,江云海脸色立刻变得扭曲起来。
“你在威胁我?”
顾浔轻轻摇头,此刻他越发确认江云海与江云笙一般,是个极其重感情之人。
只不过相比江云笙,江云海多了一分狠辣。
不止对敌人狠辣,对无关之人一样狠辣。
他在乎的只有自己亲近之人。
“不是我威胁你,你不如去问问你娘亲。”
“去问问你这么名义的上的弟弟。”
‘名义上的弟弟’?
江云海眼中露出一抹寒光,死死盯着顾浔,眼前之人知道的太多了,多到让他这样老谋深算之人都感到胆寒。
“你究竟什么意思?”
顾浔同样一脸凝重的看着江云海,问道:
“难道江大公子就不知道吗?”
江云海一脸茫然,问道:
“知道什么?”
看着江云海一脸疑惑,顾浔心中不禁泛起嘀咕,问道:
“你就不知道你弟弟压根不是天生隐疾,而是被你娘下毒至此。”
“就连江云笙他娘也是被你娘毒死的。”
江云海脸色瞬间涨红,情绪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你说什么?”
“我娘要杀云笙?”
他不相信,因为娘亲从小到大爱弟弟比爱自己还多。
并且时刻告诫自己要让着弟弟,呵护弟弟。
他不相信如此慈爱的娘亲会对弟弟下此毒手。
“苏公子,还请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今日设下此局请你来,其实就只是想弄清楚你接近云笙的目的。”
“其次便是看看你能否有治好隐疾的方法。”
“我承认自己确实已经无法救治了,但是我希望云笙还有救。”
此话真真假假,顾浔自然不会全信。
他不喜欢江云海的做事方法,因为与自己太像了。
唯一的不同是自己还有一份人性,而他除了亲人,压根不在乎什么无辜之人。
看着江云海那无比诚恳的目光,顾浔叹了一口气,果然如自己所料,江云海确实一无所知。
如此看来,自己设下此局是值得的,今日也没有白来。
“我今日所来,同样是为了江云笙,在他眼里你一直是一个好哥哥。”
“庆幸你没有辜负于他。”
这是一场问心局,一边问的是人性之恶,一边问的是人性之善。
江云海脸上的神情变换不断,他不是江云笙那般不谙世事人心的的少年。
他接手江家事务多年,见过的人,遇过的事,太多太多,深知人心险恶。
他不会像江云笙那般轻易相信的顾浔的话。
他定住了心神,一脸凝重道:
“苏公子倒是学得一手离间人心的好手段。”
他自始至终都认为顾浔是钱家派来的细作。
钱家放出钱锦的之死,为的就是让细作博取江家的信任。
毕竟谁也不见过钱锦的尸体,不能相信钱家的片面之言。
“江大公子还是认为我是钱家的细作吗?”
“若是我是钱家的细作,大可以杀了江云笙,让江家绝后,何必在此与你浪费口舌呢?”
江云海沉浮商海多年,自是有所见识,知道顾浔此言不假。、
确实,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生育后代的情况下,杀掉江云笙断绝江家之后,实为上上之策。
不过江云海还是不信顾浔所言,继续道:
“若是苏公子的目标是江家密库呢?”
“与其坐等江家断后,倒不如直接抄了江家密库,给予江家致命一击。”
顾浔无奈的笑了笑,江云笙不愧是江家当下的掌舵人,这份谨慎沉稳,是江云笙远远所不能及的。
若不是江云海做事太无规矩可言,他比江云笙更适合做稳定柳州城大局的棋子。
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江云笙那份真挚,那份人性和善良。
顾浔懒得解释什么,解释的再多也难以消除江云海心中的那份顾忌。
何况他本就不用在意江云海的如何想,他来此只是为了确定某些事情而已。
比如江云海是否真的就是那夜的红衣鬼面人。
比如江夫人是否对江云海隐瞒江云笙之事。
再比如江云海是否是江汉风亲生儿子之事。
等等。
现在顾浔心中已经明了。
只有将江家的关系理清楚,将来江云笙才能心无愧的坐上江家家主之位。
他不想因为江家这乱作一团糟的关系,让江云笙与自己生出嫌隙。
顾浔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外人看来显得太过功利。
将来江云笙定会看到这一层面,届时,他希望江云笙更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良苦用心。
还是那句话,江云笙先是的他的朋友,后来才是他落子柳州城的棋子。
反过来,他同样将自己当作了江云笙的一颗棋子,帮其看清江家迷雾的棋子。
“还是那句话,我今夜是为江云笙而来。”
“或许你将他当作自己亲弟弟,可是江夫人未必会将其当作亲生儿子。”
“不要用自己的所见,去衡量人性的复杂。”
当局之谜,旁观者清。
第三者看到的往往是事情的全部,而局中人能看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何况迷雾之中,还夹杂着人性的复杂。
亲情、爱情、仇恨、嫉妒、怨念等等,这些都足以让任何聪明人蒙蔽双眼,成为傻子。
现在的江云海就是如此。
自小他看到的都是母亲的慈爱,对弟弟那份无微不至的呵护。
固有的思维让他从不会去质疑母亲,认为母亲就是那个慈爱的母亲。
他永远也不会意识到母亲也是女人,母性使然让她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自己的亲儿子。
为何自己的孩子出生便要天生隐疾,为何一个侍女生的贱种就能安然无恙。
不能生育,便不能继承家业,难道一切都要让给一个贱种吗?
换做多数母亲,都会心里不平衡吧?
只是有的人,人性压住了兽性,故而多了许多慈母佳话。
有的人则是兽性压住了人性,见到的便是人间惨绝。
正如江云笙已经确定大娘就是对自己出手之人,却依旧不愿选择相信一般,江云海同样如此。
江云海目光有些呆滞,嘴里不停重复着顾浔那句话:
“不要用自己的所见,去衡量人性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