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莞莞一家拉着板车,赶到县卫生所的时候。
天已经擦亮。
每个人都累的虚脱。
顾不得擦汗,见了医院大门,唐莞莞脸色发白地冲了进去。
“有人吗?快来看看我家男人,他一直高热昏迷不醒------”
山路颠簸,陆航中间一次没睁开眼,还说起了胡话,急得唐莞莞嗓子都冒了烟。
要不是路上那股劲撑着,她都差点大哭出来。
重生回来,她发誓要守着爹娘和陆航好好过日子!
缺一不可!
可别介还没等她好好弥补,开始就折了个人进去!
那她往后的日子可咋办?
“人呢?人呢?医生?护士?”
唐莞莞声音带上了哭音,好在连喊了两声后,值班医生和护士出来了。
“医生!救救我家男人------”
顾不得男女有别,唐莞莞一把抓住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医生往外拖。
“等等,你们倒是把人拉进来啊!”
老医生也很无奈,就算救人也不能大冷天在外面吧!
话音刚落,唐老爹背着陆航就进了大门,气喘吁吁的道:“人在这,在这!”
他把板车停好,就背了人进来了。
女婿是真大个!
几步路累得他直不起腰!
老医生见了人,连忙指挥小护士推来医疗小车,几人搭把手,把人抬上了车。
“快,送去急诊,再烧下去怕是要烧傻了------”
老医生借着空挡,先简单瞧了遍陆航的状况,惊呼。
80年代的急诊室,就是两间普通的病房打通的。
门还是普通的木门,上面刷了绿色油漆,县卫生院条件不好,油漆都斑斑驳驳有脱落。
玻璃门后面挂着白布帘,阻挡着外面的视线。
唐莞莞几人看着陆航被推进去,一颗心悬着放不下。
唐老爹和王秀英坐在墙角地上,大喘着气。
小妹唐静猛擦着额头的汗。
唐莞莞累得腿软,却坐不住,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时间一点点过去。
十几分钟后,老医生脸色凝重地从里面推门出来。
“医生,我男人怎么样了?”唐莞莞焦急地冲上去询问,唐老爹几人也眼巴巴地看过来。
老医生叹了口气:“人倒是能救,就是需要手术。”
说着,脸色为难的看了眼几人身上破旧的穿着打扮,又道。
“手术费有点高,你们?”
“没事!多钱我们都治!!”
老医生欣慰地点点头,递过来一个单据:“那好,这是缴费单,你们先去把费用交一下。”
唐莞莞接过缴费单,一看,顿时愣住!
二百块?
这么多??
正心惊的时候,就又听老医生嘱咐。
“另外,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因为患者腿部有颗子弹一直未取出,才造成的伤口不能愈合化脓感染,这是一定要手术的。除了这次的手术费之外,后续的费用也会不少。你们?能行吗?”
唐老爹正伸了脖子过来盯着缴费单,他不识字,但是数字还是认识的。
金额栏上,赤红的“200”小字,已经是惊得他慌了神,再又一听老医生说,后续还要交钱,差点一口老气没喘上来。
“咋?咋滴这么多?”
唐老爹呢喃着,有些站不稳脚。
唐老爹没想到会需要这么多钱,地里土里刨食一大年,也攒不下这二百块啊!
要知道,现在这年头,就是县城里端铁饭碗的,一个月下来也就十块!
“多少?”王秀英也凑过来,紧张地追问。
唐老爹比了两根手指。
王秀英疑惑:“二十?”
“不,是二百!”
“啥子??”
见唐老爹几人的神情,老医生脸色有些发沉了。
他理解穷苦人的窘况,但看着病患家属放弃治疗,他又看不惯!
他以为这家人会放弃。
里面的可是个年轻的生命啊!
可惜了!
才这样遗憾地想着,就听面前长得最为白净水灵的姑娘坚定地道:“治,多钱我们都治!用好药,别留下后遗症!”
紧跟着,老医生看见那个最为肉疼慌神的庄稼汉也是一跺脚。
“对!多钱都治!医生,麻烦你先救人,我立马回家去取钱!”
唐莞莞也插话:“医生,我们兜里没装那么多,先交上一百,您先给我男人做手术!其余的,我们立马回去取钱!回来补上!您看成吗?”
老医生点点头,又嘱咐:“记得明天天黑前一定要把钱补齐!”
老医生也是个心善的,他倒是能利用职务把缴费时间往后延一延,但是时间长了,他也是难逃处罚。
接着,唐莞莞对着老医生千恩万谢了一通。
掏出身上带来的一百元去了缴费处。
这是她出门时候从箱子里拿的,还是她以前在赵家时候偷偷省下来的零花钱。
被赶出来的时候,正巧钱是装在的身上。
也幸好是在身上。
一块兰格方布包着,里面零零散散,有一块,两块的,还有一堆小钢镚,最大的是一张大团结的十元。
缴费处。
王秀英也追了过来。
“给!娘身上还有些,添里。”
王秀英解下头上的蓝头巾,抹了把汗,从棉衣里面夹层摸出个油纸包来。
还带着体温,递给了唐莞莞。
唐莞莞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零零碎碎是整五十元。
全是毛票和钢镚。
她也没和自家亲娘客气,说了声:“谢谢。”
就收了钱。
留下十元揣兜里。
转身一并把剩余的四十元,和先前自己的一百元一同交给了收费的小护士。
怕女儿担心,王秀英又安慰道:“别担心,一会儿让你爹回家去取,家里还有,够的!”
唐莞莞眼眶有些发烫,连带着心好似也被烫了一下。
眼前人满脸风霜,嘴唇都爆了皮,脸颊更是被风吹得皲裂泛红。
明明家里已经捉襟见肘,却还在安慰着她!
唐莞莞擦了下眼皮子,低声道:“娘,一会儿等陆航从手术室出来,我和爹一起回趟家,这里还辛苦着你多照顾点。”
“辛苦啥,航子是我女婿,照顾下是应该的。”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一个小时后,陆航被护士从手术室推出来。
送进病房。
打了麻醉,人还没醒。
老医生拿了个钢盘进病房,给唐莞莞几人看。
里面当真是一颗带血的子弹。
连着丝丝缕缕的皮肉,看得人有点心惊。
“幸亏没再耽误下去,不然人就算是救回来,那条腿也恐怕要废!”
老医生唏嘘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