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桐知晓秦贞臻的潜台词,若是他才学足够,能够通过考校,那么不需要秦父做什么,自然可以进入太学。若是才学不够,那么哪怕秦父是祭酒,也不会因着叶父上门而破格录取。
叶青桐才不管那事儿。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路闹腾。街上车马粼粼,行人络绎不绝。不多久便到了那新开的酒楼。
叶青桐抬头看看门口那三个大字:半日闲。
笔触遒劲有力,却不失飘逸。是个好名字。
一行人来到二楼找了个包厢,也并没有避讳,三人一同入座。在小二的推荐下,点了几道招牌菜,辅以几个小菜。
秦贞臻因着兴奋,嘴巴一刻不停,不是同叶青桐介绍这里的招牌菜比起其他家有何特点,便是说着等等吃完定要再去看看有没有新出的首饰。其余两人或附和,或含笑看着她。场面十分轻松愉快。
“叩叩”门外传来一道敲门声,本以为是小二上菜了,却见推开门后,进来一人。
那人身影卓然而立,一身的书卷气里,隐约流露出抹不易察觉的傲然之色。面容虽略显苍白,却仿佛自带光华,看着着实温润如玉,清新脱俗。
“世子!”秦正修十分惊讶,没想到来这里也能碰到。
“正修,秦小姐,叶小姐,刚刚路过门外,听着声音耳熟,便来打个招呼,希望没有打扰你们的雅兴。”
叶青桐与秦贞臻在他说话时便起了声,然后朝着他行了一礼,不管交情如何,该遵的规矩还是需要遵。
“今日不知谁这么大面子约了你,往常你可不好约。”穆知川因着身体原因,很少出门。只他们这群志趣相投的好友,五次里面也不过能约上二三次。
“无他人,今日精神大好,听说城中新开了一家酒楼,菜色颇有创意,便来试试。”穆知川声音清朗,语调温和, 让人不自然间就对他有了亲近之意。
“既然世子就一人,不然我们一起?叶小姐,贞臻,不知道这个提议?”秦正修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对,此刻并非他同好友的聚会,而是妹妹与闺中好友相聚,他今日本就是充当了一个钱袋子。
叶青桐与秦贞臻对视一眼,纷纷表示不介意。
于是,重新上了碗筷,四个人便重新坐了下来。
多了个人,秦贞臻讲话便稍微收敛了些,而叶青桐因着新加入的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同对面这个人,已经换过庚帖了,所以眼下他们是真正的未婚夫妻了。不觉得心里有些别扭。
秦贞臻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总觉得这个氛围怪怪的,她用眼神示意了下二哥,二哥也回了个眼神表示不清楚。
秦贞臻便又仔细思索了下,想着青桐这般,可能是因与世子不熟,稍有拘谨。
她便开口道:“青桐,我二哥和世子相识多年,志趣相投,所以经常往来,我有时也会跟着二哥一同去,世子是个很和善温和的人,你不必怕的。”秦贞臻从小就单纯天真,又贪玩,所以一直是秦正修的拖油瓶,谁让大哥和三哥都不在呢!
叶青桐听秦贞臻这般说,便知她是误会了,但是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总不能说,我同这个人已经换过庚帖了,再过不多久,我们就要成亲了。况且在自己心里,对这个人,海慧寺有诸多的怀疑,只是一切尚未寻到证据。叶青桐便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听到秦贞臻这般说话的另一个人,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被他戏谑的眼光看着,叶青桐的脸颊浮上了一丝红晕。“不是的,贞……”未等她说完,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叶小姐不必拘谨,毕竟我们来日方长。”穆知川一脸温和的看着她。
恐怕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这句来日方长,指的是什么。
穆知川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他哪会不知道这个表面看着知书达理的叶家大小姐,私底下到底是什么样的,睚眦必报,又小心眼。
不过这是第一次,他们这样坐在一张桌子上。他认真地看了看眼前的人,不觉得眼前一亮。
今日叶青桐着一件蓝色云纹拖地长裙,身披紫纱,衣袖、衣襟和裙摆处绣有层层叠叠的祥云图案,腰间以白玉系成了一个流苏,云鬓高挽,头上只一只白玉菩提簪,配两朵白玉珠花,气质清雅。既不过分隆重,又不失礼于人。
虽然自她回城后,城内都流传着叶家的灾星竟然是一个美人,他也听到过,当时并未放在心上,会有留意,也不过是知晓自己与叶家的婚事。
不一会儿,小二便将餐食送了上来,一见到各种美食,秦贞臻便乐不思蜀了。一顿午膳,几个人吃得十分欢畅,不知不觉间,拉近了几人的关系。场面一时之间十分融洽。
下午更是难得地一同从正街的东头逛到了西头,买了一堆吃食。而后,各自分道回家。
接下来几日,叶老爷一直在到处运作,想要将赵修入读太学的把握更大一些。更是花下大本钱,为其置办最好的笔墨纸砚。待到了太学的三舍考试日,更是一早便准备好一切,专人送去了考场。
而赵修也十分争气,这些时日,除非必要,否则日日在书房学习。故而考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叶老爷不由得大喜,只要素锦兄长能进入太学好好学习,到时候就算不能被选拔为官,也定能在文人学士中站稳脚跟。
于是接下来几日,叶老爷彻底发挥了他的富。又是日日宴请,又是豪掷千金为其置办一应用度。
随着赵修的名气打开,素锦在府里的地位逐渐升高。这让叶夫人和叶青姝日日在府中生气。
这日一早,门房便送来一封书信,叶青桐仔细观察。信封外并无任何署名,只有一片梧桐叶的标记,信纸上只有一个地址。叶青桐便知晓是那人来了,虽然茹姨早就提过,但是他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只觉得更欢喜。
唤来茹姨,两人准备一番,便依着信上的地址而去。
只见马车左拐右拐的,似是未过多久,便在一处停了下来。叶青桐掀开门帘,朝外看了下,发现是一处小巧精致的院落,她和小桃缓缓踱步到紧闭的大门处,正待叩门,却见大门从内缓缓开启,一个书童模样的人将她们引了进去。
随着书童往里走着,便来到了园中。此时盛夏已过,秋色满目。微凉的秋风吹过,满园的树木被晕染得绚烂多彩。在一棵足足腰身粗细的梧桐树下,有一人躺在一藤制的摇椅上,身穿宽松的白色长袖薄衫,衣摆鼓风,肩膀很宽,形容倦懒。
叶青桐的眼角抽了抽,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无奈。这人还是这般放荡不羁,明明一把年纪了,看着却丝毫不显老,又喜穿那又大又宽松的白袍,配上他那与世无争的神情,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可是她却知道,这人脾气有多差,爱计较,爱记仇,也不知道这般性子的人,当年怎么会混到那样的位置上。
“怎么,不过半年不见,连人都不会叫了?”见叶青桐在原地久久没有开口,他凉凉地开口,而后姿态闲散半撑着脑袋,继而道。“看来这半年好吃好喝好睡了”。
叶青桐无奈地说道:“师傅别逗我了,我这不是太久没见你了,想你了?”
他闻言轻哼一声,指尖轻敲桌沿,话锋一转道:“这半年,是不是忙着享富贵了,怎么都过去这些日子了,事情都没有什么进展,当真是无用!”
瞥见她低下了头,裴桓也不忍心过多苛责。
“桐儿,我希望你记得回来的目的是什么。这些年,你受了这么多本不应该你受的苦,你该活得很好。可是你差点就……”面前的男人及时止住了话头。
“师傅只希望你能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你该潇洒恣意地活着,而不被世俗所困扰。”
叶青桐的周身缠绕着一股彻骨的寒意,裴桓看着面前的人,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眼中一片死寂的小女孩,深沉地想要毁灭这个世界。但是很快,她的气息又变了。
“师傅,我长大了,不会再这样了,您放心吧,我知道的。”叶青桐低低说道。
裴桓闻言神情微舒。“以后有事就来这里找我,若我不在,便去太学。”
“太学?”叶青桐奇怪地问道,师父怎么和太学扯上关系了。
“恩,师傅如今也算太学的……挂名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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