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小偷小摸多，派出所也忙。
周一例会上，老王除了让大伙交流各自负责的案子有何具体进展外，重点提到关姗失踪案。
经过讨论，认为此人经过不正当手段逃往境外的可能性最大。
与前些年不同，有海外关系成了当前择偶的优先条件，想方设法出国已经成了潮流。
从关姗复杂的人际交往来看，这人有动机，有能力，有途径，有手段，非法出境的可能性比被拐卖的可能性更大。
“佩佩，刚才分局刑侦大队长罗刚来电话问失踪案，你跟叶文远不用去总局了，先去分局，将案子报上去。”
会议结束后，老王如此下令。
“好的，领导。”
两人连忙回答。
作为所里的小字辈，温良谦恭让的态度必须摆出来，上回立功受奖已经让人眼红了。
从会议室出来，两人骑上自行车吭哧吭哧往分局骑。
腊月天，京城的风跟小刀似的，吹在脸上唰唰的疼，覃佩佩不得不扯了扯围巾，把头包的只剩一双眼睛。
看看身上的警服，她叹了口气，问干劲十足的叶文远：“叶子，我记得自己是户籍警啊。”
叶文远戴着口罩，没听到似的不予回应。
“咱们派出所，没我不行啊。”
覃佩佩嘀嘀咕咕，眼睛不老实的东张西望，边骑车边观察行人。
自从当了警察，她就养成这个习惯了，试图用各种犯罪心理学与行为学的理论解读看到的每一个人。
看谁都不像好人，都有犯罪嫌疑，都像犯罪分子。
估计这就是老妈苏红英口中的职业病。
“嘿！叶子，你看路边戴空军帽穿空军夹克的男人是谁。”
眼神扫过一家门面极小的早餐铺子时，发现了熟人。
“汪宇！”
叶文远这回不装聋做哑了，“估计是附近的住户。”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住远了不可能穿只有风度没有温度的空军夹克，军大衣都不保暖呢。
汪宇似乎也认出他们了，居然抬手挥了挥。
叶文远点点头，覃佩佩装作没看见，两人很快走远，消失在四通八达的胡同里。
“小公安，还挺有意思的。”
汪宇托着下巴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覃佩佩莫名觉得背部发寒。
三刻钟过后，气喘吁吁的两人到了分局。
按照老王的指示找负责失踪案的刑警罗刚汇报情况。
罗刚是个四十岁左右的老刑警，目光锐利，看人的时候似乎能看透你心底所有的想法，当沐浴这样的目光时，任何人，尤其犯罪分子，肯定不舒服。
覃佩佩哪怕不是犯罪分子，还是稍微有些抗拒这样的目光。
反倒是叶文远，神情激动，好似目光是让他兴奋的开关。
“罗队，警察叶文远向您报道。”
他大声喊道，嗓门大的让猝不及防的覃佩佩哆嗦了一下。
我去，你咋不报警号？
“罗队，我是前门派出所的民警覃佩佩。”
她也只好跟着介绍自己。
罗刚微微点头，看着叶文远道：“小叶，是你啊，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吧？我记得你刚立功了？”
感情还是认识的。
覃佩佩若有所思的看看叶文远。
“罗叔，我是来汇报案子的。”
叶文远顾不上寒暄，噼里啪啦的将失踪案汇报了一番，包括派出所众人的猜测。
罗刚不置可否，只是点点头。
这一点头让叶文远更上头，打鸡血似的又讲了自己的看法，“从关姗面相上看，此人不是早夭之人，只是命泛桃花，一生有数次桃花劫，此次失踪就是其一”，“据卜算，她此时所在的方向是东南，并未离京”。
听到这里，覃佩佩想打人。
既然看出还在本地，为什么不报告给老王呢？
案子破了，说不定老王还能往上再升一升。
作为体制内五十的老男人，老王前途肉眼可见，再不抓住机会，退休待遇也就所长级别了。
作为自己人，她当然不希望立功嘉奖的是老王以外的人。
罗刚听了叶文远的话，高兴的连说了三个“好”，立刻召集队员，往东南方位出发。
这样的反应让覃佩佩目瞪口呆，都不考虑考虑，就这么相信叶文远的话是对的？
作为警察，竟然相信玄学，还如此笃信，太扯淡了。
这让她怀疑所处的年代究竟是不是七九年，还没跨入八零年代啊。
“佩佩，别发呆，跟上。”
叶文远招呼一声。
一行八九人，在叶文远带领下，骑上自行车，出了东城区分局。
十分钟后，停在菊儿胡同。
“按住那个纳鞋底的老太太！”
罗刚打眼一瞧，就看出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太太是眼线。
谁家腊月天不坐屋里，坐门口纳鞋底？！
就连鞋底长在手里的贾张氏都知道坐屋里窗户底下。
“我瞧着五点钟方向抱着茶杯听收音机的老大爷也挺像。”
覃佩佩嘀咕了一句。
不等说完，老头也给按住了。
除了这两位，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
“我去，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啊。”
有些明白为什么不报告给老王了，除了在分局眼皮子底下外，还有行动力，执行力。
刑警真不是民警能比的。
冲进三号院的时候，里面的住户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按住了。
这院子不大，比覃佩佩家的还小，更像是从大院子里分割出来的小偏院。
即便如此，收拾的也格外精心，不仅整洁，花木，盆景，鱼缸，假山，鹅卵石小径全都有，一看就知道用了心。
稀里哗啦一顿搜，没多大一会，从假山底下搜到一个密道入口，进去后是个密室，从里面找到三个女人，其中之一正是关姗。
顺利的让覃佩佩头皮发麻：“我去，这么厉害，我怕穿的不是年代文是都市玄幻文吧？”
经过了解，这姓金的人家有个倒腾外币，经常在各大涉外酒店及商场流连的儿子，巧了，这人还是关姗的朋友。
“拐卖？怎么会是拐卖，不可能，小金不缺钱！”
和“受害人”关姗谈话时，对方如是说。
“失踪？我明明请了半个月假。”
关姗满脸意外的继续交代，“是这样的，我的修炼即将突破，请假是为了闭关破境。”
覃佩佩：我在哪，我是谁？
“我修炼的是双身修法。”
关姗语气傲慢的道，“你们可能不懂，这是密宗说法，又称乐空双运。”
覃佩佩去藏区玩过，参观过当地博物馆，大昭寺什么的，听到这话，灵光一闪：“你是指欢喜佛？”
关姗意外的看看她：“你居然知道！同道中人？”
“不不不。”
覃佩佩连忙摇头否认。
七九年搞双修？玩命呢。
这会没有自媒体没有阿婆主，主流媒体不报道，藏传佛教其实很神秘，知道的极少。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关姗男朋友一堆了，感情是为了修行。
关姗对覃佩佩的态度挺看不上，轻蔑一笑，移开视线继续道：“双身修法本意是修炼与调伏，只有肤浅的人才认为是为了交合。”
这话让审问的都红了脸，包括四十岁的罗刚，也包括上辈子见过大场面的覃佩佩，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这么说吧，双修时男身为金刚或天神，即明王，意在为降伏魔鬼而存在，寓意是慈悲、功德、方便。”
“女身为明妃或空行母，名字叫金刚露漩,也称为罗浪杂娃，寓意智慧。”
“明王与明妃和合是慈悲与智慧的结合，能够产生超凡的法力，可降伏恶魔，并由此而生出内心真正的快乐和自在。”
“男女双修也好，欢喜也罢，核心在一个【合】上，即寻求通过【合】的途径与方法，寻求修行的突破。”
“【合】本身不是目的，而是途径。”
关姗振振有词，说的覃佩佩他们有些自惭形秽，感到自己修行不够，过于世俗。
“罗队，从密室里我们搜出了这个。”
一位刑警队员拎着张五彩斑斓的彩绘汇报道。
覃佩佩看了一眼，认出是唐卡，还是描绘男女双修的唐卡。
双修题材在密宗里数不胜数，壁画，唐卡，塑像，全都有。
只是没想到七九年就在京都流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