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朝议,在扶余设亭的事情终究是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一来,如同李斯所言,老秦人从来没有丢过自己的血气,再苦寒之地,也比不上当年嬴氏先祖嬴非子来此地艰苦创业。
二来,扶余之地,是大秦武将目光之中唯一一个他们还能争取到的军功地方了。
这就是以战为国策的国体的弊端之处。
大秦必须得要不断得朝着外面打,不断得扩张疆域领土,方才能得到支持。
武将们,甚至是军伍士卒对于军功的渴望,绝对不是寥寥几个人觉得应该‘修养生息’就可以扼制下来的。
也正因为嬴彻是第一个对扶余面露凶光之人,就这样的举动,甚至为其争取到了不少武将的好感。
甚至一些个立功心切的武将,发自内心觉得,在当日争夺储君的时候,这位公子彻成功上位是大秦的福分。
若是扶苏公子担任储君,甚至对百越都还没开始用兵吧。
也正是如此的氛围,太子彻在朝堂之上的威势,再进一步。
反倒是扶苏,有些愁眉不展。
他隐约觉得,自己这位六弟,有些好武了。
退朝之后,嬴彻笑着对几个官员点点头,而后便是朝着自己的东宫走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廷尉府左傅华安来到东宫之中,对着嬴彻便是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嬴彻摆了摆手,却是暗自皱眉。
他喜欢自己老师丞相府之中的氛围,也希望自己的东宫是如此。
但真的想要这么做,却是完全不行。
他是太子,是储君,除却是能对着没有官职的白纯随意一些,对着别人倒是不行了。
姚峰这样的江湖人士,不配。
譬如廷尉府左傅华安这样的朝堂官员,他嬴彻日后登上帝位,便是这大秦天下一人,真的是要毫无威仪,如何能再以后压得下这天下群臣?
如此想着,嬴彻甚至在私底下有些羡慕自己的老师。
固然,他嬴彻将会成为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但与之同来的,他将会成为全天下最为孤独的人。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家父皇,会在除了最为正式的场合之外,都用‘寡人’自称了。
“华安,今日朝堂之上,你倒是不错啊。”
嬴彻微微一笑,但却有了些许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可华安哪里察觉得出来,只是暗自欣喜,自己非但是太子党官员之中升的最快的,而且还是讨到了太子欢心的。
只消太子届时登上帝位,那他华安的官位不也是平步青云了?
“多谢太子谬赞,臣只是直言罢了。”
“曹参立功,太子殿下无论是表功,还是私底下的帮扶,都足以让其感恩戴德。”
“只是这曹参不通事理,不懂朝堂,甚至不明报恩,故而对太子殿下冷淡,着实有些可恶。”
华安朗声开口。
虽然本意是‘谦逊’一下,但满嘴说的都是自己的自夸。
甚至仿佛是担心这位太子殿下日后当真是重用曹参,还开口贬低了一些。
这一种小心思,怎么能瞒得过太子嬴彻?
嬴彻心中暗暗咬牙,分明是嫌弃得要死,但又不得不在面上装出一副和煦微笑:“有华安你这样的忠臣,才是我大秦之福。”
“曹参年龄毕竟尚轻,如今已然成为我大秦重臣,还是要在政务之上不遗余力得帮助。”
“朝堂之上,主要还是以和睦,一同协助父皇处理朝政,让大秦日益昌盛为第一要务。”
“万万不可多想。”
嬴彻苦口婆心得开口,甚至多了几分温和的味道。
他是真的怕了。
这个华安,有点儿看不清局势也就算了,怎么还敢挑拨的?
这种情况,就连嬴彻都担心,要是有一天这个家伙脑子不对劲,在朝堂上正面硬撼自己的老师怎么办。
“太子殿下放心。”
“东宫,乃是大秦基石,臣既然为太子殿下效力,自然是努力做好政务!”
华安听后,面上果然大喜,连忙开口。
他已经能听出,这是太子殿下对他的认可了,只是现在也确实不是在朝堂上搞事情的时候,该平稳下来就平稳下来,千万不能横生枝节!
这,
就是太子党的优势!
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真的不犯大错,那么只要是关于权利的斗争,最后获胜的都会是他们、
“来,这是孤较为喜欢的一个玉盏,算不得英雄惜英雄,但也是勉励华安左傅能政务清明。”
嬴彻笑意吟吟,将一个玉盏拿出,直接赏赐给了华安。
此话一出,华安眼眸满是激动,沉声道:“华安,绝对不辜负殿下所望,定然努力。”
说罢,便是行礼告退。
看着华安离开的身影,嬴彻伸手去拿茶盏。
真的握住茶盏的时候,嬴彻手背甚至隐隐青筋跳动!
蠢货!当真是蠢货!
朝堂之上,就只有这样的蠢货了嘛?
自以为是,认不清楚自己,甚至对曹参这样,满朝文武连带着自家父皇都是极其欣赏的大秦重臣都怀有敌意、。
他嬴彻是太子!大秦的储君!未来的二世皇帝!
为什么,他的身边只有这样的蠢材!
这一刻,嬴彻当真是暴怒!
他不介意自己的手下人差一些,但踏娘的差得也太多了吧!
自家父皇昔年身边的贤臣良将是什么人?是法家李斯,是战神王翦,是尉缭子,是数不尽的虎狼之臣。
就连老师身边,都有萧何、韩信、曹参这样足以辅国的绝世人才。
甚至连那一个让他嬴彻都发自内心本能感觉到一丝恐惧的陈平,都是自家老师的死忠!
在某一个午夜,嬴彻甚至鬼使神差得怀疑过,若是有一天,陈平想要摧毁大秦,到底能不能做到。
答案是
不敢想!
陈平的恐怖,是如今的嬴彻只能模糊感受而不能真切把控得。
而这样的朝堂支持他这个太子的官员,居然都是华安之流的废物?
嬴彻咬了咬牙:“白纯!”
一声呼唤,白纯走入厅堂之内:“殿下您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