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章台宫的时候,柳白面色平静如常,但心中早已翻涌。
如果说之前是猜测,那么现在就是确定了。
始皇陛下的身子,没有以前雄健了!
他柳白当辅政大臣,辅佐太子监国,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挑在半月之后,巡游天下,就表明了始皇陛下的内心之中,出现了一些急迫、。
这一种急迫,是对于时间的急迫。
巡游天下,为的是能安抚民心,让百姓紧跟大秦的脚步,对外开伐,这就表明对于扶余发动的战争不会远了。
“陛下”
柳白轻声,而后迈步走向咸阳宫外。
他不愿意再做试探了,只是觉得应该做好自己的事情。
“柳公。”
当柳白走出章台宫,季布已经等候多时了。
将马车的帘子掀开,柳白上车。
季布坐在车辕之上,微微皱眉,还是开口道:“柳公,陈平先生命我寻一画师,入文府之中,为文渊描像。”
如此一句话,柳白仅仅思索一瞬,便是知晓了陈平的用意。
“那看来文家要倒大霉的。”
柳白摇了摇头。
虽然觉得此举有点儿小心眼的嫌疑,但对于陈平也没有丝毫的怪罪之心。
说得难听一点,他文丘想要为自己的侄子造势,但牵扯到本相,多少还是要给一些敲打的。
什么档次,与本相相提并论?
我与城北文渊孰美?他也配?
“行了,回府吧。”
“文丘文渊这对叔侄,愿意猜就让他们猜去,阿平这么做,也是为了推一手,想必他们比咱们想的要多多了。”
柳白此话说出,季布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便是开始赶车。
车轮滚滚,朝前而去。
不少官员甚至是特意让出道路,让柳白先行。
文府之中,当文丘回来,感觉天都要塌了。
“柳相派人送来一个画师,为渊儿作画?”
文丘头皮发麻,竟是连声音都带了点苦涩。
老管家面容凝重,点了点头:“老爷,那画师是曾经的金令箭使季布送来的。”
此话说出,文丘顿感两眼一黑,连忙开口道:“快,把那些散步渊儿好名声的小厮们都唤回来。”
“设宴,款待那画师。”
“备好一千大钱。”
说罢,文丘强撑着便是要起身。
可心头思绪翻涌过甚,两眼发黑,竟是连站立都站立不稳,直接‘噗通’一声便摔倒在地。
以前他以为,被这位柳相盯上,日子会很不好过。
但真的到了他的头上,他才真切感受到这一股压迫感到底有多么强烈。
如鲠在喉?
非也!
简直就是在脑门上挂了一座泰山,随时都会掉下来,将他砸成肉泥!
“老爷!”
老管家连忙上前搀扶,面容之上止不住的担忧。
他是文丘儿时的书伴,被文丘视若最为心腹之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老管家的眼界,甚至比文渊都高了几分。
可现在即便他能想到一些关于丞相府的事情,也无法真切体会到现在文丘的压力。
“渊儿他们在书房作画吗?快扶我过去。”
文丘顾不得屁股上的肿痛,只是连忙开口。
他也怕啊!
在渊儿没有尚公主之前,柳白想要对他文丘动手,甚至都不用弄什么小心思,仅仅是一个‘推举之恩’,便足以让新晋廷尉车浩盯牢自己。
如此以来,他文丘何年何月也升任不了,更别谈什么九卿之位了。
“是。”
老管家见状,连忙搀扶着文丘起来。
可他的腿实在是太软了,根本连站立都做不到。
老管家一咬牙,直接将文丘背在北上,朝着书房走去。
白发苍苍的老头背着一个中年,场面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可这却又何尝不是一副忠诚之心?
书房之内,文渊笑容极其僵硬。
他不知道柳相在想什么,但却知道柳相知道了他的名字。
这让他的压力极大,甚至在怀疑,是不是叔叔的计划已经被柳相知晓了。
若是如此
文渊甚至都不敢想了!
听说那昭狱很吓人,柳相的手段也很狠辣。
“渊儿。”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自书房之外响起,文渊在听到这一声呼唤的时候,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回来了!
“叔叔!”
文渊激动地差点都哭了,当即便是起身,朝着书房外走去。
那画师手中笔停下,也是连忙对着书房方向走去,准备行礼。
可当有步子迈入书房的时候,二人皆是惊呆了。
只见老管家背着文丘走入。
“文右傅可是身体不适?”
“祝山拜见文右傅!”
画师先是一愣,而后连忙行礼。
他只是个在街头作画的,哪里能对一位廷尉府的右傅不恭敬啊?
“叔叔,您怎么了?”
文渊连忙上前,脸上满是焦急与关切。
焦急的是丞相府不知道要干什么。
关切得是文丘可是他文渊唯一的靠山啊!且不说以后尚公主的荣华富贵,单单是现在,整个家都是这个叔叔在撑着啊!
“无妨无妨。”
“祝先生请勿多礼。”
文丘勉强笑笑。
老管家将其背到座位上,文丘方才是强撑着坐下。
方才对于柳白的惊恐,在此刻终于是淡了些许。因为这个祝山,一眼就能看出,绝非是丞相府的人。
“不知右傅前来”
祝山脸上有些许讨好之意,试探性得开口。
其实他心中也忐忑得紧,这可是为文府的少爷作画啊!该不会这位廷尉府右傅不满意,要惩处自己吧?
文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很不合适,只是走到文丘的身旁。
文丘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侄子,而后看向祝山方才那还未完成的画像。
仅仅一眼,便将文丘吓得嘴唇都抖了起来。
只见画像之上,男子剑眉星目,鬓若刀裁,双眸之中温和如水,虽是有一股子文气跃然,却又不失男儿阳刚色彩,端的一副美男画图!
可这样一幅画,在文丘看来,简直比一把刺向他的尖刀还要恐怖!
“快,祝山先生,我这有一千大钱,赠予先生,还请先生毁了此画,重画一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