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正是陈平的房间。
而此刻,柳白心中以为只是劳累过度,有些嗜睡的陈平,此刻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水。
若是寻常人,还道是这位丞相府首席谋士慵懒。
可端木震亨何等人,仅仅一眼,就看出了不同。
白!
面容很白,不是养尊处优的白,而是没有血色,病态的白!
“陈平先生患有肺病?”
端木震亨皱眉开口,连忙上前两步。
他乃是当世医术数一数二之人,对于肺病的本命色自然了然。这种苍白的面色,俨然是肺的真脏色,也就是病入膏肓!
况且,陈平的眉毛已经开始有了干枯的趋势,这就更加佐证了端木震亨的想法。
陈平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面露苦笑之色。
他这等聪明人,岂能猜不出这位端木老先生是萧何带过来的?
“柳公在何处?”
然而,陈平并没有说自己的病情,反倒是先问起了柳白。
若是萧何回答柳白在府中,那陈平定然是拜谢端木先生,并且不让其诊断。
天下之事,哪有这件重要?
萧何先是看了看外面,确定连一个侍女也没有,而后将门关上,开口说道:“陈平,你且安心。柳公出门办事儿去了,正好端木先生来了,故而将其请来为你看看。”
说罢萧何心头亦是感觉有些愧疚。
他之前抓的药,对于陈平的病情,没有任何作用。
端木震亨可不管这两人说来道去的,直接一把伸手,搭在陈平的手腕上为其把脉。
而这一搭,端木震亨的面上震惊之色更甚!
轻浮无力,若非是那时有时无的跳动,这甚至就是个死人脉象!
除却肺病之外,这陈平的心也极为虚弱。
陈平笑笑,没有开口,只是任由端木震亨把脉。
反倒是萧何,面上满是凝重。
但他也不敢开口,生怕打扰了诊断。
良久
端木震亨终于将手收回,而后猛然起身,一脸怒意得看向萧何:“你怎今日才将老夫唤来?”
“陈平这病这病”
说到陈平的病情,即便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端木震亨,也是有些说不出口。
这已经不是‘时日无多’这四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眼疾,肺病,心力衰竭,再加上这孱弱的身体。
现在还活着,没有躺在床上动不了都算是他陈平厉害了!
“陈平不愿柳公知晓。”
萧何仅仅一句话,就让端木震亨默然。
“端木老先生,萧何兄,陈平无碍。”
还是陈平笑着开口,将两人这一段沉默给打破。
病情具体如何,他陈平说不上具体。
但是身体的感受,没人比他更加了解。
若是上天眷顾的话,或许能撑过这新的一年
届时新粮推广完成,柳公建立的大秦书院和大秦医学院立足稳下,朝堂之上储君势头明显。
柳公的规划,也算是正式站稳了脚步。
到时候他陈平离开,想必对于大局没什么影响吧。
或许他应该一个人离开丞相府,宁做无情无义之人,也不可让柳公伤心。
端木震亨面色肃然,没有说话,只是烦躁得将这茶壶茶盏拨到一边,而后取出金针,在陈平的手指头上扎了一下。
一颗小血珠沁出,赫然比寻常之人的血液都要更加暗黑。
萧何在一旁看的触目惊心,又不敢说话。
“哎!”
又是一声长叹,端木震亨摇了摇头,拿了一旁的纸笔,在上面刷刷刷得写起来。
没多久,一个药方写出来,递给萧何、
“记住,这些药,以文火三碗水熬成一碗水,饭后服用。再取桑叶,没事儿熬煮了喝,别再喝这劳什子茶叶了!”
“每隔两天,老夫会上门来为其施展金针。”
端木震亨严肃的开口说道。
施展金针这四个字看似只是寻常的治疗而已,但如此病情,对于端木震亨来说,何尝不是一场巨大的劳累!
眼疾,心力衰竭,加上肺病动辄三四个时辰的金针,还每两天一次!这不是治病,这就是换命!
“如此陈平就能好了?”
萧何一听,也是不懂端木震亨此时所说的这些话具体,反倒是觉得陈平有救了,语气之中竟是多了些欣喜!
“好个屁!”
岂料,向来医者仁心,对于病人以及病患家属都好声好气的端木震亨直接骂了一句脏话:“老夫这是在跟老天爷抢人!”
“陈平这已经是心肺之疾,根本就是药石无医!”
“老夫所做的这些,不过是延缓一些。”
“听闻川蜀之地的深山之中,有一神果名为‘枇杷’,逢春末夏初方才成熟。”
“老夫就硬跟老天爷抢三个月,届时让龙且那个混账家伙滚去深山采,能不能救,看老天爷!”
端木震亨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连‘看老天爷’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他曾经见过这个‘枇杷’,乃是游历之时一富商偶然所得,食后对化痰有着显着效果,想必也有清肺之能。
如今也只能赌锦衣卫有能力在川蜀之地找到这东西了,若是数量多,熬制成精华,说不定有用。
“让龙且去”
萧何一下子为难了。
这要指挥锦衣卫,势必会让柳公知道啊。
反倒是陈平,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他要是动嘴说什么反对的话,就端木震亨这个脾气,说不得直接到柳公面前骂娘了!
还不如就这样吧!
说不定,三个月之间,他就死了。
“行了,出去吧!”
“老夫没出来,谁都不准进来!”
端木震亨烦躁的挥了挥手,便是要给陈平施展金针。
而另一方面,某个已经被定下去川蜀之地‘当野人’‘找野果’的糙汉子嘴角一咧,露出一个表面憨厚,实则暗藏暴虐的笑容。
“好好好,围大秦医学院是吧!”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十二个人,打起踏娘的包围战了!”
龙且将马车停下,也是连连冷笑,手上的拳头更是觉得奇痒难耐。
“哗!”
车帘掀开,柳白看了一眼,登时眼眸之中寒意闪过。
“打!”
“狠狠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