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老,无需如此客气。”
阳府,柳白来了之后,阳烨这个大秦着名抠门老头,居然还设宴了。
就这么一件事,值得柳白在外面吹半年的!
要知道,即便昔日阳烨那小孙子阳顶天周岁宴,文武百官上门恭贺,这老家伙硬生生准备了一场‘全素宴’,还美其名曰让群臣‘刮刮油’!
如此行径,令人发指!
可是柳白今天来,上的菜居然有荤腥。
“呵呵!自古先人曰,达者为先!”
“老夫执掌大司农之位已有近三十年,这国库也是贫瘠了三十年,老夫惭愧啊!”
“来,此酒老夫自罚!”
阳烨笑呵呵得开口说道,而后将酒盏中那廉价的浊酒端起,准备一饮而尽。
柳白微微一怔,连忙上前制止,又拿起阳烨案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盏就往嘴边送:“阳老,折煞小子!”
“阳老为大秦日夜操劳,天下何人不知?”
“大秦以一国之力征伐六国,固然是我秦军威武之功,但又如何离得开阳老的廉洁把持?”
“小子敬你才是!”
柳白将酒盏中的酒猛然倒入口中,而后双目圆睁,差点就吐出来!
好家伙这酒也太特么劣质了吧!
阳烨想要阻止柳白的手凝滞在半空,嘴唇微动,终究没有制止。
“哎!”
“其实,若非是你柳白和公子彻生财有道,国库早就撑不下去了,更别说对匈奴用兵了!”
“陛下雄心,我等为臣的,如何不知?”
“但这些年不管是休民之政,还是边关设亭工事,老夫处处节制,扯着嗓子摇头,真当老夫是傻?还是通敌扯大秦后腿根儿?”
阳烨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面色之上,尽是愧疚之意!
当年匈奴入侵大秦,王翦大胜之后曾经上书,要一口气将匈奴给灭了,将这草原纳入大秦的版图之中,成为大秦的牧马场。
谁都能看得出来,当时确实是最好的时机,只要撑一撑,王翦就能成功。
但是
硬生生被阳烨拦下来了。
因为
再打,兵胜而民败!
养虎为患,阳烨有愧啊!
柳白微微一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默然不语。
这位大司农的想法,他如何不懂?
这位阳老,说白了就是帝国之中节俭持家的老人,哆哆嗦嗦,从门牙缝里面抠出菜叶子都不舍得弹掉。
今日让他过府,也的确是发自真心实意的感谢。
不过
不知为何,柳白觉得有点心酸。
史书之上人人看见大秦的功业,却不知道如同阳烨一般的老秦人的难处。
想到这里,柳白拿起自己案桌上的酒盏,一口饮尽。
只有浊酒,才能符合自己的心境吧!
然而
这一口酒入喉,柳白懵了!
清冽,醇香!
分明同是花香酿的酒坛子,两坛酒天差地别。
一瞬间,柳白对于阳烨肃然起敬!
“阳老,直说吧,今日邀小子过府,有何要事?”
“能办到的,小子尽力去办;办不到的,小子想尽办法也去办。”
柳白沉声开口说道。
对于阳烨,他真的不想起什么算计的心思。
此人作为朝堂之上年岁最高的臣子,无李斯名相之名,亦无王翦煊赫战功,但是对比这两位贤臣名将,柳白反而更加佩服阳烨。
阳烨面色微微一震,深吸一口气道:“老夫是与你商谈公子彻一事!”
此话说出,柳白眉头微微皱起,而后故作疑惑得沉吟道:“阳老是在想着公子彻给国库钱财不妥?”
“柳白,老夫并非与你说什么哑谜机锋,你是聪明人,甚至可以说是官场上最聪明的人!如何不明白老夫的意思?”
阳烨摇了摇头。
这一句话说出,柳白就算是想装糊涂,也装不了了。
“阳老,若是小子没有猜错,您是起了扶公子彻登上储君之位的心思?”
“看来今日这场酒,价格高昂啊!”
柳白苦笑连连。
说实话,朝堂之上,任何人站队,参与到扶哪位公子争夺储君的战争中,他柳白都不意外。
唯独这位大司农阳烨,柳白觉得他最不会参与。
但是没想到偏偏是这位大司农,首先流露出了这份想法!
“何苦来哉啊!”
柳白叹了口气,想要饮酒,但还是将酒盏放下。
这个苦了一辈子,没享受过好事物的老头子,这坛子酒,应当很心疼吧。
“柳白,老夫今年已经七十有六了,二十岁入仕,当了五十年的官,从地方小吏到朝堂重臣,咸阳宫门外走到麒麟殿,这短短的路,老夫走了二十六年!”
阳烨洒然一笑:“陛下很好,完成了历代先君的宏愿。”
“但是陛下之后,是否还好,犹未可知!”
“诸位公子之中,老夫原先以为扶苏公子恰当,但是柳白,是你,让老夫改变了想法!”
这一番话说出,柳白差点跳起来,鼻子都快被气歪了:“喂喂!阳老,你这是喝点马尿就心高气傲啊!我可没说过扶苏公子什么坏话啊!”
娘的,这不是诋毁我柳白在暗地里诋毁扶苏公子吗?这个锅,傻子都不背!
“非也非也!”
阳烨呵呵一笑:“老夫的意思是,柳白你教出了一个更好的学生!”
“公子彻的表现,老夫颇为惊叹!巨富面前,他一个六公子,丝毫不为所动。将钱财奉于陛下,此乃孝!”
“将钱财奉于国库,此乃义!”
“将盐价硬生生压下来,惠及百姓,此乃仁!”
“在帝国各地开盐铺,此乃智!”
“孝义仁智,仅仅售盐一事,便让老夫以为,此人当为我大秦储君!”
此话说出,柳白嘴角猛抽!
糟老头子说这么多,找这么多理由,我怎么听着就一个核心观点呢?
拿人手软?
特么的合着送钱真的是管用的是吧?
“陛下允公子彻观政一月,想必也是想当真看看这位六公子的心性能耐吧!”
“柳相可愿与老夫,共同扶这位六公子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