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浮玉捂着脱臼的手臂,拧起眉头,此刻不出意外的话,裴晏的住处应该正在遭山匪劫掠,他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方家?
管家一脸焦急,凑到方浮玉耳边道:“宋夹卫的指挥使周怀风也在,说是龙虎寨的山匪下山入了城,少爷您还是快些将这些人打发了去,莫要被抓住了把柄。”
方浮玉满脸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躲在路不平身后的若欢,咬牙将脱臼的手臂复位,对管家道:“此刻让这些人离开,若是叫周怀风撞见,岂非是将把柄往他手上送?”
他想了想,道:“我先跟你去前厅。”
屏风后传来了动静,谢清晚没忍住走了出来,在听到裴晏过来的时候,她心中是又妒又气,恨恨地瞪了一眼沈若欢。
“方浮玉,开弓没有回头箭!”谢清晚攥着帕子,也顾不得暴不暴露自己,当机立断与方浮玉耳语道,“今儿这事既然已经不能善了,索性就让这些人将沈若欢擒走,把这书童和婢女全都杀了,让周怀风和裴晏去追龙虎寨的山贼去,也好将你们方家给摘个干净。”
谢清晚强调道:“你心里比我清楚,今日一旦让沈若欢跟着裴晏离开,再想将她弄到你身边可就难了。”
方浮玉让龙虎寨的人下山入府,原也是打算用这个说辞来应对裴晏,只是没想到会被周怀风给盯上。
谢清晚这蠢女人倒是说对了一点,倘若今日放走沈若欢,让她被裴晏带去京城,那他再想找回她,弄到身边可就难了。
方浮玉眸中有狠意跃动,他对那四五十个汉子交待道:“宋夹卫的周怀风来了,你们快快将这两人杀了,擒住沈若欢当人质出城去!”
几十个汉子闻言立刻挥着长刀就要扑上前,再不掩饰身上穷凶极恶的莽匪杀气。
见裴晏亲自过来都不能威吓到方浮玉,反倒令此人更加丧心病狂,若欢攥紧指缝里的银针,冷冷出声:“方浮玉,你还记得龙衣庵的忘尘修士吗?”
方浮玉神情一变,几乎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沈若欢。
若欢无所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言简意赅地威胁道:“你若不在意她的死活,那便只管叫这些山贼继续动手。”
方浮玉死死地盯着沈若欢,脸色变得狰狞可怖。
“你做了什么?”
这是若欢今日敢过来见方浮玉的底气,她从来没将宝全都压在裴晏身上。
昨日她让竹枝去找谢无咎办的便是这件事,扬州城运河西岸向南的龙衣庵,入内便有两株高大的古银杏。
今日她出门时特意瞧过,院门口的桂花树上插了一支银杏。
这是她与谢无咎约好事成之后的记号。
龙衣庵的忘尘修士是方浮玉生母这件事是方宅的阴私,方浮玉自以为无人知晓,但不凑巧若欢正好知道这桩秘闻,还亲眼目睹了方府藏污纳垢的龌龊。
“今日我若不能安然无恙地走出方府,那你此生也别想再见到她。”若欢声音缓而冷,眉目清淡,目光锐利,娇柔的面容上第一次流露出逼人的寒意,“你如何折磨我的,如何折磨我家人的,那她死之前便会成百倍千倍地全都遭受一遍。”
方浮玉脸色难看到可怕,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我倒是小瞧了你。”
若欢淡淡一笑,声音不徐不疾:“方浮玉,你折磨阿尤,用家人威胁我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也有软肋?真是奇怪,像你这样视别人的痛苦为乐子的怪物,也会在意你母……”
“闭嘴!”方浮玉一脸凶狠地打断她的话,似乎对‘母亲’这两个字讳莫如深,已经到了别人提都不能提的地步。
管家也没料到沈若欢竟然知晓方府的秘辛,忘尘修士可是少爷的大忌,他劝说道:“少爷,不如就先放他们走,让这些人也赶紧离开。”
谢清晚没听懂,不知那忘尘修士是什么人,见沈若欢只是一提,方浮玉便有些忌惮,急忙道:“不行,不能放她走!你怕什么?你们方家想在扬州城找一个人还找不到吗?”
若欢嗤笑:“是啊,扬州是你们方家的天下,不过,找人快还是杀人更快?方浮玉谢姑娘不清楚你应当清楚的。”
路不平惊讶于沈姑娘这会像是变了一个人,身上竟没了半点柔弱,也跟着道:“方公子不清楚的话,我倒是知晓一二,一刀毙命只需一瞬,扭断脖颈只需一息,挑破一个人全身的经脉血管至多一炷香,开膛破肚只需要一刻钟。”
方浮玉几乎是发了狂,厉声道:“够了!沈若欢你怎么敢来要挟我?告诉我,人在哪?”
若欢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看无能狂怒的傻子一般。
方浮玉根本无法忍受她这个眼神,癫狂地道:“好,不说是吧?管家,你去狱中将沈家人带来!她敢不说,我就一个一个把他们全都杀了!沈若欢,跟我比狠,你狠得过我吗?”
管家心中都快急死了,周怀风和裴晏就在前厅,后院还闹成这个鸡飞狗跳的样子,如何收场?
见少爷犯病发狂,他也不敢再多嘴劝说,作势离开,想着赶紧去前院跟老爷通个气。
路不平以为那管家真的要去大牢带沈家人过来,心中一急,想着擒贼先擒王,先下手为强,反正公子已经来了,没什么好怕的。
手中十二骨伞迅如疾风一般朝方浮玉袭去,方浮玉此刻正满腹怒火,癫狂至极,不管不顾地与路不平交起手来。
谢清晚见状,大声道:“都愣着干嘛!快上啊,你们山匪的身份已经被他们知道了,还不赶紧将他们杀了灭口!”
那几十个山匪顿时冲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若欢主仆俩一拥而上。
路不平见状,回身相护。
竹枝吓得浑身发抖,若欢拽住竹枝的手四处躲闪,不想一把长刀斜方向刺了过来。
若欢在那瞬间爆发了生死本能,反应极快地甩手飞出一根寒芒,直直扎向那人的眼睛。
刺眼的寒光一闪而过,刀锋擦着她的脖颈划过去,持刀那人应声倒地,若欢心口砰砰直跳,来不及多想,又有人提刀砍了过来,主仆两人躲闪得狼狈至极。
就在这时,一队官兵鱼贯而入,为首那人一刀宰了扑向若欢的贼匪,溅了若欢满身的鲜血。
那人带着官兵与贼匪厮杀起来,若欢得以喘息,抹了抹眼睫上飞溅的血水,抬头便看见雨幕中缓缓走来的裴晏。
路平撑着一柄青色的竹纸伞,伞下那人一身白衣胜雪,满身清冷,由远及近缓缓踱步而来。
男人在石阶上站定,长身玉立如琼林玉树神姿高砌,端端是站在那里,便清冷矜贵高不可攀,与一身狼狈的若欢有种云泥之别。
裴珩微掀眼帘,看向沈若欢,他启唇:“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