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故事的叙述过程中,杰尔已经喝掉了他那一半的麦芽酒,并且额外饮下了两杯烈酒。此刻,他俯身越过桌子,身形显得有些摇晃。“就像我之前说的,治疗师,她确实很会讲故事。”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醉意。
希波微微皱眉,看向杰尔,“你认为她并没有在撒谎,是吗?”
随着杰尔将杯中剩余的麦芽酒一饮而尽,他的言辞开始变得含糊而凌乱。“希波,我得让你明白一件事。”他摇摇晃晃地举起两根手指,“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两种人。一种是不会打架的,另一种则是天生擅长编织故事的人。而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梦想着成为一名杀手,因为这有利于他们的生意。”
希波摇了摇头,难以理解为何有人会像布雷格那样去编造如此复杂的故事。或许在醉酒的状态下,他会更加轻易地相信别人,但希波在聆听布雷格的故事时,并没有察觉到任何谎言的痕迹。
夜色渐浓,杰尔的醉意也越来越浓,但他似乎仍能敏锐地捕捉到希波心中的疑虑。“你觉得我在信口开河,是吧?那么,我就让你瞧瞧那位大块头的真面目。”杰尔的手指指向那位正在高声喧哗、毛发浓密的男人。那人的桌上已摆放着三个空杯,此刻正伸手向布雷格索要第四个。他与另外两人共用一桌,而那两人正以敬畏的目光注视着他。“你觉得他很彪悍?哼,我这就让你见识见识他到底有多‘彪悍’。”
显然,他已经喝醉了,就像大多数人一样——要开始找麻烦了。
未等希波出声阻止,杰尔已从椅子上猛地站起,踉跄着穿过房间,径直来到那位毛发浓密男人的桌前。他双手重重地按在桌上,目光直视着对方,仿佛要将对方的灵魂穿透。“嘿,老兄,你叫什么名字?”
那位毛发浓密的男人同样醉醺醺的,若非比杰尔更胜一筹,几乎难以分辨。他的眼皮半垂,双手紧紧抓着桌子,身形虽庞大,却更添了几分不羁。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典型的漂泊者,而非杰尔;他的臂膀粗壮得足以与公牛一较高下,胡须被编织成复杂的结,彰显着不羁与野性。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容置疑的自信,而旁边那把巨大的锤子更是无声地宣告着他可能知晓如何将其发挥到极致。希波望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预感着一场风波即将来临。
“科斯特亚。”那位毛发浓密的男人低沉而有力地咆哮道。
“啊,科斯特亚,”杰尔举起手,手势中带着一丝挑衅,仿佛随时准备挥出一拳,“这是个我能在公平较量中战胜的名字。你意下如何?”
科斯特亚一饮而尽杯中的最后一滴麦芽酒,随后从椅子上站起,粗鲁地将桌子推开一旁。他至少比杰尔高出整整一个头,体型更是宽出两倍有余。他并不像希波原先想象的那样满身肌肉,反而肚子圆润,显然更偏爱麦芽酒的滋味。然而,仅凭这悬殊的体重差异,希波就已心知肚明,杰尔在这场争斗中毫无胜算。
布雷格手持她标志性的杯子和玻璃杯,缓缓走向两人,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好了,孩子们,”她说道,“如果你们有恩怨要解决,我只希望你们能到外面去处理。别让守卫来收拾你们这些醉醺醺的家伙。”
杰尔向布雷格摆了摆手,示意她放心:“没事,夫人,很快就会结束的。”
“今天,我恐怕又要目睹一场悲剧了。”希波想。
杰尔昂首挺胸,直视着科斯特亚,一步步向他逼近。他先是低头审视着对方的双脚,随后又抬头仰望着那庞大的身躯,似乎在估量着对手的体型与力量。他向前迈出一步,动作颇似即将挥出一记重拳,而那拳头恰好悬停在科斯特亚鼻尖之下。
然而,那一拳终究没有落下。相反,杰尔竟微微侧首,以一种近乎友好的姿态询问道:“科斯特亚,你来自何方?”
科斯特亚微微扬起眉毛。“西边,越过那些山。”他的回答中带着浓重的口音,显然尚未完全掌握当地的语言。
杰尔往后撤了一步,眼神中闪烁着好奇。“山那边?这么说,你也是个漂泊四海的旅行者咯?”
“没错。”科斯特亚简短地回应。
“那山那边究竟有多远呢?”杰尔追问道。
“很远,远得超乎你的想象。”
希波感到愈发困惑。眼前的两人都已醉意朦胧,几乎站立不稳,似乎随时都会挥拳相向。他们的言语也变得含糊不清,几乎难以分辨。然而,就在这紧张对峙的时刻,他们竟出人意料地展开了对话。
“请告诉我,”杰尔含糊不清地继续说道,“人们究竟是如何翻越那些山岭,到达山的那一边的呢?毕竟,从未有人从西边来到此地。”
科斯特亚咧嘴一笑,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他挺起胸膛,目光越过杰尔,望向远方。“我很强大,非常强大。因为我拥有秘密武器。”
杰尔闻言,不禁凑近了些许。“请务必告诉我,那是什么样的秘密武器?”
科斯特亚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神秘。“对于人类而言,那条路途充满了危险与未知。但对于熊来说,那却是一条安全的通道。我,曾化身为熊。”
杰尔闻言,不禁挑了挑眉,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此时,希波与布雷格也围了上来,他们满脸困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话语。
科斯特亚继续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就是一头熊。在一百个月亮的见证下,我成为了熊。我睡觉,我狩猎,我钓鱼,我经历了熊所经历的一切。直到我来到这片沙漠,来到这个地方,我才重新变回了人类。”
杰尔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科斯特亚的脸庞,两人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摇摇晃晃地同步移动着步伐。一时间,周围陷入了沉寂,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接着,杰尔缓缓抬起手臂,轻轻搭在了科斯特亚的肩膀上,随即爆发出一阵轰鸣般的笑声,那笑声如此之大,以至于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科斯特亚起初显得有些困惑,但很快也被这笑声所感染,开始咯咯地笑了起来。突然间,两人都因这无法抑制的笑声而喘不过气,笑声在酒馆中回荡。
“我喜欢你,你这个疯子,”科斯特亚边笑边说道,“来,咱们一起喝酒!”他热情地邀请杰尔坐到桌子旁的空位上,杰尔欣然接受。希波也跟了过来,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感到既震惊又欣喜。
就在这时,夜晚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一杯杯饮料被喝掉,一个个故事被讲述,友谊在每个人之间悄然分享。尽管每个人的话语都因醉酒而变得含糊不清,但他们的意图却是那么明确而真挚。酒馆内不断响起阵阵哄笑,那笑声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填满。
不久之后,杰尔和科斯特亚终于从座位上摔了下来,醉倒在地。希波虽然大部分时间都站着,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将喝醉的杰尔从地上拖走。此时,夜晚已经接近尾声,大多数顾客都已经离开。
希波扛着杰尔软绵绵的身体,艰难地走出酒馆。当他抬头时,注意到一个男人坐在酒馆的远角。希波立刻认出了他——那银色的胡须和银色的眼罩在昏暗中显得格外醒目。他正是希波早上早些时候看到的那个盲人。此刻,他正靠在椅子上,手杖放在一旁,蓝眼睛紧闭着,大声打着鼾。在这喧嚣的酒馆中,他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独自享受着这份宁静与安详。
此时,布雷格正忙着将最后几位顾客请出酒馆,而科斯特亚早已在两位同伴的搀扶下离开了。杰尔则在一旁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呕吐出来。在即将离开之际,希波忍不住向布雷格打听起了那位盲人的情况。
“他叫伊斯比巴拉,是这里的常客。”布雷格解释道,“他通常会来这里喝些水,抽点外国烟。我允许他在这里过夜,因为他能帮我们赶走那些乞丐。他虽然话不多,但确实是个好人。”
希波心中的好奇愈发强烈,忍不住又问:“我想知道……那个男人真的是瞎子吗?”
布雷格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如果你亲眼见过他的眼睛,你就会明白了。”就在这时,靠在希波背上的杰尔突然开始打嗝,引得两人又是一阵苦笑。
“你最好赶紧把他送回家,免得他在这里弄脏了地方。”布雷格提醒道,同时伸出手来。希波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竟然忘记了应该付钱。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钱币,递给了布雷格,然后扶着杰尔,踉跄着走出了酒馆。
当希波在口袋里摸索,努力凑齐足够的硬币时,关于那个盲人的疑惑暂时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然而,当他意识到这是自己身上带着的相当大的一笔钱时,又不禁感到有些沮丧。他向布雷格点了点头以示感谢,随后便扶着醉醺醺的杰尔离开了酒馆。
夜晚的空气中带着一丝潮湿,但相比他们早些时候进入酒馆时,已经凉爽了许多。杰尔虽然醉得胡言乱语,但竟然还能指引希波来到附近的一处住所。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不过相比之下,希波还算清醒一些。
他们踉踉跄跄地打开了门,摸索着穿过黑暗中的房子。希波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杰尔扔到床上,然后自己也开始在黑暗中寻找另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他找不到垫子,只摸到了一堆地上的衣服,不过他觉得这也勉强可以凑合一晚。毕竟,他习惯了睡在坚硬的泥地上,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入睡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就在希波开始感到一丝舒适,准备进入梦乡时,杰尔却突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咯咯笑。“告诉过你……我赢了。”他的声音含糊不清,但希波还是勉强听懂了。
希波困得不行,根本没有心情和杰尔讨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没和他打架。你只是和他一起喝酒了。”他含糊地嘟囔着,随即翻身睡去。
两人同时睡去。一场莫名其妙的酒后插曲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