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少年就像被猛兽盯着的兔子，不敢再动。
祁烨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黑影。
他该往哪里逃？
呼吸交织到急促，祁烨抬手按在楚姜临的手腕上，他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发出的声音略微轻颤：“为何？”
他询问那道伤疤的由来。
人人认为那个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清冷学神，到底有怎样的过往？
屋内响起一道极低的冷笑。
楚姜临抬手按在祁烨的肩膀上，他看着眼前那双被月光映衬的眼睛，手轻轻……将眼前少年的身子向他面前移动。
额前碎发不知何时被汗水浸湿，楚姜临低头将头抵在祁烨的额头上。
鼻尖轻碰在一起。
他说：“你有追求者吗？”
此话一落，祁烨身子僵住。
他想动，却被人禁锢住。
“没……吧。”祁烨轻声说。
低哑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楚姜临接下来的话，仿佛在嘲讽祁烨：“我的追求者好像挺多的。”
祁烨：“有病？”
画风突变，祁烨抬手用力捶在楚姜临的肩膀上。
楚姜临半敛着眼睛，说：“可能真的有病。”
“……”
“被人喜欢有很多种情况，十一……你觉得什么样的喜欢会让人产生厌恶？”
祁烨摇头，他并不知道。
“是虚情假意，是将喜欢当成垃圾一样践踏。”
曾在四中的楚姜临，是大多数女生心中的白月光。
这样的人不缺追求者。
正是因为不缺追求者，楚姜临几乎每天都能收到不同类型的情书。
年轻人表达爱意的方式通常大胆。
可也有不敢吐露心声的。
而楚姜临记得很清楚，他刚上初中的时候，因为过分出众的容颜以及不同于同龄人的气质和身高，引来不少关注。
也正是因为这些亮点，引来不少目光落在他身上。
班上的男生有时候路过楚姜临，还会调侃楚姜临那张脸，甚至还会说某某某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楚姜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直到某天体育课中途，体育老师瞧见楚姜临一人待在角落里，索性就过去让楚姜临去器材室拿篮球。
楚姜临放下手中的书，去了器材室。
那天他没进去。
因为里面传出来很大的动静，楚姜临觉得跟自己无关，所以他准备离开。
“你也配喜欢楚姜临？”
里面传来一道女声，听到自己的名字，楚姜临的动作停了下来。
紧接着里面又传来更大的声响。
有巴掌声，还有冷嘲热讽的声音。
这个年龄段的女生爱美，所以在不管在何种情况下，她们都会把自己仪容整理的很好。
器材室里，站在正中央最前面的女生缓慢蹲下，她将轻蔑的目光落到地上那张比较清纯的脸上。
她冷笑，“我没想到像班长这样的好学生，还玩暗恋这一套啊。”
下巴被人抬起，被称为班长的女生眼眶湿润，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控场的女生，甩手松开班长的下巴，她缓慢站起来，天生自傲，“不过喜欢楚姜临不是你的错，毕竟像楚姜临那种各方面都优秀的帅哥，有很多追求者很正常。
而像楚姜临那样的人，姐不知道谈了多少个，这次也不会例外。玩男人么，要讲究先来后到，等我玩腻了，再送给你也不迟。你说好吗？”
里面的声音，清晰地落入少年的耳里。
身体突然传来的不适，让楚姜临恶心反胃。
他下意识捂住嘴，疾步冲向不远处的厕所。
那天，体育老师一直没等到楚姜临拿篮球回来，就派人去找。
结果众人在厕所里找到脸色苍白的少年。
起初楚姜临觉得自己着凉生病了。
直到器材室里的那个女生找了一个晚自习放学，偷偷跟上他，向他表白。
那一刻，那股令人不适的感觉又再次涌上心头。
楚姜临克制着作呕的行为，目光冷冷地落在女生身上：“你真是令人恶心。”
就是因为一句恶心，那晚楚姜临回去，没忍住自残以此来压制内心的厌恶。
只是心头涌上的那股恶心，一直退却不了。
最后他满身是血被父亲吩咐照顾他的人发现，他才从鬼门关趟了几步又回来。
那时候他才明白，其实他和别人不一样。
“我好像没有爱人的本能……”楚姜临轻声说。
之前他一直不理解为何自己的反应为何那么大，明明是一句拒绝的事，偏偏让他觉得恶心、反胃。
后来他才明白，原生家庭给他带来的阴影，已经扎根在他心里。
他甚至不敢回想模糊记忆里的所有事。
这么多年过去，他从地狱里爬出来，察言观色装成正常人，融入不属于他的世界里。
他在众多人中，找寻一个和他十分相似的同伴。
好消息是他找到了。
坏消息是和他很像的同伴，丢弃过往融入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楚姜临不理解，也不能接受。
看着人海中和别人勾肩搭背的祁烨，楚姜临嫉妒，也油然而生起羡慕。
他注定做不到和祁烨一样。
他压抑自己的情绪，伪装了这么多年。
无人撕开的面具下，他像一个即将崩溃的小丑。
可在无人观看的演会上，站在幕后的人，将一束光打在他的身上。
黑暗被驱散，这场属于主角的伴奏缓慢奏起。
哪怕是无人在意的演出，演员的出现是为了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
祁烨沉默许久，他张口接下楚姜临的那句话，“本能那么多，缺一个怎么了？你有难堪的一面，我也有，更何况你明明已经很好了。
做人，不一定要强求自己完美。”
‘十全十美’这四个字只不过建立在人们理想之上，无止境的追求罢了。
祁烨侧身，整个人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他抬起手枕在后脑勺上，“终于知道清冷学神的秘密了，既然如此，上次听说你有白月光这件事，肯定是假的。
不过世界上有那么多东西，总有你喜欢的吧？所以你喜欢什么呢？”
说着，祁烨的手又撑在床上，他的上半身抬高，头凑到楚姜临的下巴处，好奇询问。
坐在床上的楚姜临，看着眼前这幕，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当时从兽医手中抱起云朵时，云朵的样子也是这般。
他当时紧张又小心翼翼，可内心又踊跃起欣喜。
一簇烟火好似在他眼前炸开，冰凉的手轻覆在祁烨的眼睛上，极力克制内心异样的楚姜临，很轻很轻地说：“小狗，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