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他的儿子叫祁烨。”
停在女人眉间的手指有些僵硬，祁烨那双没有波澜的眸子，终于浮现出异样朝警察望去。
“你的母亲，死前只喊了你的名字。”
在逼仄的救护车里，女人不顾身上的伤痛，紧抓着医生的手，一遍又一遍喊着祁烨的名字。
音量一点一点减弱，直至心脏呼吸一起停止。
祁烨有些不明白。
女人生前如此恨他，为何死前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
女人下葬的那天，只有楚姜临、祁烨和奶奶。
艳阳高照，光线落在石碑上，祁烨站在墓地前，目光凝视在女人年轻时那张明媚似玉的脸上。
那张照片和他想象中的母亲，其实很像，只不过现实大有出处。
突然间，祁烨垂在身侧的手被人拉住。
少年望去，就看见奶奶红着一双眼看着他。
“给你妈烧点纸钱。”这是老太太第一次用如此强势的话，命令祁烨。
不愿蹲下的祁烨，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老太太用力拉了他一下，祁烨这才半蹲下去。
旁边的楚姜临，也跟着半蹲下去。
老太太的余光瞥见楚姜临的动作，她抿着唇没忍住也拉住楚姜临的手。
祁烨垂头，白皙的手指捏着纸钱放在火上。
火舌舔过纸角，蔓延整个能燃烬的区域，燃烧起的纸钱从半空中落在灰烬里继续燃着。
如此反复、反复……
极低的抽泣声，在火的蔓延中响起。
燃起的火光映在祁烨眼中，少年疑惑询问：“奶奶为何伤心？”
明明没有人再来讨要钱，明明没有人再来破坏他的小屋，为何奶奶还要哭。
她在哭什么？
随着少年的话落下，老太太的眼泪也落入灰烬中。
通红的一双眼，被火光燃亮着。
那天，纸钱烧尽了。
老太太双手抱着两个少年，讲了很久很久的故事。
……
曾经老居民楼里，住着一个幸福的小家。
小家有四口人，一位老太太，一对刚成为父母的夫妻，以及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
孩子的父亲高校毕业，年轻帅气，待人温和，从事工程设计。
孩子的母亲明艳大方，温润如玉，有主见因此开了一家理发店当起老板娘。
小家温馨，团圆和美，人人羡慕，人人向往。
所有人都认为，这家人是居民楼里最幸福的一户。
外人认为如此，小家里的人也认为如此。
可是某天，小家的温馨彻底被打破。
而打破这长存的温馨，是小家隔壁住着的一名懒汉。
那天，小家里的男人晚上加班，需要很晚回来。
女人为哄怀里的孩子睡觉，在屋里走来走去，夜很黑，可女人知道丈夫再过不久该回来了。
她在屋里轻轻踱着步，轻声哄着怀里的小家伙。
这时，有人将门敲响。
女人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入睡，她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丈夫回来了。
谁知，是魔爪伸进来了。
隔壁的懒汉是无业游民，奔四的年龄到现在都还没有老婆，光靠父母生前的积蓄活到现在。
那天，女人刚打开门，一股酒味扑面而来。
意识到不对劲，她想关门却被阻拦。
很响亮的一巴掌在屋内响起，懒汉破口大骂孩子哭闹的声音影响到他睡觉。
外面的声响吵醒屋内睡觉的老太太。
老太太起身出去，就见女人抱着怀里的孩子连声道歉，结果懒汉不领情，一直在破口大骂。
气势汹汹的声响，吵醒怀里刚睡着的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掩盖懒汉的声音。
老太太走出房间，准备将懒汉推出去。
结果懒汉抬手用力将老太太推倒。
女人抱着孩子急忙上前查看老太太的伤势，结果懒汉抬手揪住女人的头发，将她用力一扯。
抱着孩子的女人跌坐在地上。
怀里的孩子哭声更大，在挣扎中，女人将孩子递给倒在地上起不来的老太太。
家中没有男人，懒汉看着女人那张脸以及身材，起了歹心……
老太太想拿出手机报警，却被懒汉砸了手机。
尖叫声夹杂在婴儿的哭声里，老太太忍着身上疼痛，拼尽力气去阻止懒汉，却被懒汉狠狠打了一顿，顺手甩出去。
老太太的身子骨本来就弱，在仅有的意识里，老太太听到一句惨叫声：“妈——”
最后，懒汉侵犯女人离去。
丈夫回来看到家里被侵犯的妻子，以及哭闹的孩子和母亲。
他颤抖抱着怀里的妻子，一直询问妻子是谁干的。
失魂落魄的妻子，人呆呆的，最后她说了名字。
那一刻，男人红着眼拿起厨房里的菜刀，转身冲进施暴者的家中。
黑夜如同死神降临，男人拿起菜刀一刀又一刀砍下去，施暴者在刀下被折磨致死。
最后，男人被警方抓起来，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无期徒刑。
而女人从那天起，夜里老做噩梦，神经开始失常，最后理发店关了，孩子不带了。
小家如同玻璃砸碎在地上，支离破散。
……
刺眼的光，刺痛少年的眼睛。
火光在泪光中一点点泯灭。
少年颤抖着声音，问：“他们……后来怎么了？”
“都死了。”
男人无期徒刑，成了人人嘴里的杀人犯。
女人神经失常，成了人人嘴里的吸毒者。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祁烨从有记忆起，印象里的女人就整日待在家里抽大烟，看起来不人不鬼。
赵蔓知道她生病了，她想随便死了算了。
可她想起来，她还有一个儿子。
她总要替丈夫看着他们的儿子长大的。
可她的精神时好时坏，她知道她待在家里只会连累祁烨和母亲。
所以她就借祁烨的手，让戒毒所的人将她带走。
那天她被一群人带走时，她目光一直看着人群里的孩子。
那孩子的眉眼间和她很像，只是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波澜。
孩子在她视线里逐渐消失，女人垂眸扭头，耳边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妈妈。”
她停下脚步，却再也没有回头。
当奶奶询问祁烨为何这般做时，内心承受着巨大的苦楚。
祁烨说:那是她应该待的地方。
他盼他的母亲能浴火重生，等来的却是噩耗和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