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非要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以后周武一家子别说帮她忙,没幸灾乐祸就很厚道了。
严氏顿时来了精神。
昨晚宓芷婵没眨眼就拿出了十五两,说明她不缺银子。
而周武签了卖身契以后就是她的人了,周武打了人,该她赔偿。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他把我打坏了,你今天不赔我,就别想出这个门!”严氏拦在门口。
宓芷婵轻嗤一声:“他打了你,你尽管到衙门去告,县老爷判我赔你多少,我就给你多少,眉头都不蹙一下!”
前提是严氏敢去。
一来是她自己理亏,心虚得慌。
二来是封建社会平民对官府很忌讳,恨不得一辈子不往上靠。
严氏梗着脖子说道:“县老爷哪有功夫理这小事儿?你赶紧赔钱!”
“责子,你让田景平帮忙把县老爷请过来。”
宓芷婵故意强调了田景平这三个字。
田景平是谭杭俊的妻弟,和衙门沾亲带故的,有他出马,县老爷肯定偏向周武,而没权没势的她只能倒霉。
这一点严氏想得很明白。
她往旁边挪了挪身子,不敢再挡门。
宓芷婵看向周武:“马车停在院子里,你拿两床被子过去,一床垫一床盖,一会儿让月娘母女三个睡在里面。”
“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周武感激道。
“谢我干嘛,我有私心,月娘身体好,才能帮我多干活儿。”
周武知道宓芷婵的心意,只是他说不出更多感激的话,但更确定了追随她的心意。
哪怕卖身契到期,只要炎焰炭坊还在,他就会一直待下去。
他会用尽全力,为炎焰炭坊服务。
严氏想说话,却堵在嗓子眼儿里出不来。
被子和孩子身上的衣服都是楚黎川昨天送来的,她没资格扣下来。
周武和方月身上的衣服早是补丁叠着补丁,她不屑要。
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武抱着裹成粽子的方月上了马车,然后再折回来抱走一对女娃。
等马车都没了影子,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失去了对周武一家的掌控。
周利平长长地叹息一声,眼里透着复杂的情绪。
有懊恼,有不舍,有后悔……多得他自己都说不清。
凭心而论,周武的娘除了凶悍点,其他都是优点。
她勤劳能干,家里家外都收拾得干净利索,连地理的活儿都不用他太曹心。
只要他不喝酒,她对他也好得没话说,生的儿子也乖巧懂事。
可怎么就闹到卖了身为奴,断绝关系的地步了?
等他百年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周武娘?
严氏正憋着一肚子火,见他这样,立即扯住他的耳朵。
“跟死了娘似的拉着个脸,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女人?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找了你这么个窝囊废!连自己儿子都管不住,别的孩子都是我生的我养的,跟你没关系,你死了以后自己往棺材里爬!”
周利平挥开严氏的手:“你委屈个屁!自己挑三拣四,到二十岁都没嫁出去,还不干不净的,除了我谁要你!你说孩子跟我没关系也对,我成天在外面干活儿,哪知道你在家跟谁鬼混?又是跟谁生的野种?不过都一把年纪了,我懒得跟你计较,以后别整天就知道瞎叨叨,省得把好好的家闹散了!”
他心里实在闷得慌,说完就背着手往外走。
严氏是头婚,总觉得嫁给他做填房委屈了,总拿这个说事儿。
可他还委屈呢。
拿着比别人多一倍的彩礼,娶个残花败柳。
“你有种别回来!”
严氏啪一下关上院门,还把门闩插上。
居然敢冲她发脾气,要不收拾妥当了,以后不得上天去!
另一头马车缓缓驶出泉水村。
马车前头坐着楚黎川和周武,宓芷婵则在车厢里帮着方月照顾孩子。
方月眼睛发涩:“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突然离开还有点舍不得呢。”
周武卖了身为奴后周家的房屋田地都跟他没关系了,往后怕是想回来就难了。
虽然在周家过得不开心,可还有别的亲戚邻居和朋友,他们都是她人生中的温情记忆。
“以后可以再回来买地盖房。”宓芷婵安慰道。
人挪活,可不就是因为人会变通么?
方月摇摇头:“偶尔回来看看还行,回来盖房就算了。”
她实在是被严氏的胡搅蛮缠弄怕了。
反正对她来说,有周武和孩子的地方就是家。
没多久俩闺女扯着嗓子哭了,方月哪还顾得上悲伤,赶紧喂孩子去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从后门进了炎焰炭坊。
周武和方月带着孩子住在原来赵凤珍住的房间。
从传出宋林和丁蝶定亲的消息后,冯大娘就让她回家住了,因为宋林贪图名利,肯定不敢在成亲前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
而且说凤珍到亲戚家小住几天还说得过去,时间长了,少不得有人嚼舌根。
“武哥,凤珍走前把床单被褥都拆洗过,你们放心住。”
秦远征笑得很开心。
因为有了周武晚上守门,他就可以回家住了。
虽然麻烦,但能看到凤珍比什么都强。
周武点点头:“等我安顿下来,就请你喝酒去。”
“不急,你好好伺候嫂子和我大侄女小侄女,喝酒的事以后再说。”秦远征婉拒了。
都是兄弟,大概情况彼此都知道。
周武手头紧又不愿欠别人的,他只能帮他们省一点。
安置好周武一家后,宓芷婵问了下秦远征买炭的情况。
“那宋林跟疯了一样,一石木炭才卖一百五十文,知道丁家财大气粗,也不能这么浪费吧,我现在发动一切关系在买炭,还雇了人,买一石炭给五文辛苦钱。”
才四天时间,他已经从宋记买了整整两百石木炭了。
宓芷婵眯了眯眼睛:“注意质量,要是不好就停手,这一趟赚的钱拿出二十两给你们当年终分红,你想想怎么分。”
“都是兄弟,不好厚此薄彼,就和工钱一样,按工分分配,成吗?”
秦远征问道。
自从宓芷婵换了结算方法以后,木炭产量比原来高出了三成。
若是年终奖也按着来,回头他们干活儿肯定会更卖力。
“你决定就好。”
宓芷婵素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交给秦远征了,她就没打算再干涉他的决定。
之后她就拿着菜篮子上街买菜去了。
她在坊市上赚了一圈,买了两条鲫鱼,一只老母鸡,二十个鸡蛋,两斤猪大骨。
还从同济堂拿了一包通草。
之所以买这么多,是因为她估计很快就要动身去太和县,可周武和方月都脸皮薄,肯定不会出来买菜,可方月要喂饱两个孩子,不吃好哪行?
回来后宓芷婵将猪骨和鸡洗净焯水,然后放入砂锅,加入通草,小火慢炖,到中午时刚好可以喝。
再弄个大白菜炖萝卜,猪肉粉条,就是营养均衡的月子餐了。
又过去两天,宋记的木炭质量急剧下降,秦远征一发现情况就便不再雇人去买。
这次他一共从宋记买了三百五十石木炭,都寄放在朋友空置的院子里。
“嫂子,我从车马行订了三十五辆驴车,一辆车一天一百文,我打算后天一早出发,下午转手卖掉,第二天回来,要一天半的时间,加上路上的花费,一石炭的成本约是一百八十文,如果按四百五十文的价格卖,咱们能赚九十多两!”
秦远征兴奋得不行。
这比炎焰炭坊自产自销的利润足足高出了一倍!
宓芷婵也有点震惊:“丁家真是财大气粗,为了给女婿捧场,竟然这么舍得。”
要知道秦远征买到的木炭最多只有宋记销量的八分之一。
也就是说宋记这一波以低价出售了约莫三千石木炭,以三百文一石的成本价算,至少亏了五百两银子。
“有钱,任性,可惜虎头蛇尾了。”
秦远征有点幸灾乐祸。
要是宋记能一直以低于三百文一石的价格出售木炭,炎焰炭坊可以直接关门。
价格若定在四百文左右,炎焰炭坊再降价销售,两家可以平分秋色。
总之,只要宋记不出大差错,都会对炎焰炭坊造成严重的影响。
这几天他都愁死了,不知道炎焰炭坊未来在哪里。
可谁能想到才几天的功夫,宋记的木炭质量就严重下降。
木炭不仅潮湿,还有很多内部没有炭化。
这样的木炭一旦燃烧,就会烟雾缭绕,呛人不说,还会对健康不利。
这样一来,大部分客人都宁愿多花钱买炎焰炭坊的优质炭。
所以有些人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宓芷婵提醒道:“表现得太明显了,赶紧收敛收敛,省得别人说你落井下石。”
“我知道你的意思,都是街坊四邻,要以和为贵,回头宋林被气死,我还得买纸钱去吊唁呢。”
提到宋林,秦远征就没有不毒舌的时候。
宓芷婵竖起了大拇指:“把我那份也捎上。”
“我代表的是炎焰炭坊,你就不用花冤枉钱了,留着买糖不好吗?”
俩人正有说有笑,丁蝶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