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她们一直陪在她旁边,她根本撑不到最后。
她更知道生产过程出现了很多次危险,宓芷婵和王婆一直在想方设法救她和孩子。
还好,孩子安然无恙,她也还活着。
严氏是后娘,周武没指望她,而是自己进来给方月换被褥擦洗。
宓芷婵和王婆则在一旁给孩子洗澡,顺便检查孩子的身体情况。
周武看到褥子被鲜血浸湿,哽咽着说道:“媳妇儿,往后我要让你受半点委屈,我都不配做人。”
他在外面赚钱养家很辛苦。
媳妇儿在家做家务,伺候公婆,还要承受怀孕生产之痛,一点不比男人轻松。
方月小声说道:“嫁给你我不委屈。”
只要他心疼她,她就没白受罪。
周武傻傻地笑着,心里又骄傲又满足。
“对了,我给闺女起名字了,姐姐叫周楠,妹妹叫周北好吗?”
方月嫌弃地说道:“不要,听着跟你妹妹似的。”
干脆再生个叫周西,把东南西北都凑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四兄弟呢。
周武想了下,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立即重新想了个:“那就叫周梅,周桃。”
村里还有闺女都这么叫。
方月对他已经不抱希望,而是看向宓芷婵。
“弟妹,你识字儿,孩子也是你救回来的,不如你给孩子起个名儿吧。”
见夫妻俩对孩子名儿真没想法,宓芷婵便说道:“姐姐叫可颐,妹妹叫可心,希望她们一生平顺安乐,健康富足,可好?”
“好,好!”
方月和周武都很满意。
周可怡,周可心,比梅桃兰芳啥的好听多了。
说了几句话方月已经累得不行,宓芷婵和王婆将孩子放到她身边后都出去了。
她们从中午到现在水米未进,一般人家都会管顿饭。
可严氏没有,只一人发了个红封了事。
而且那分量……应该不超过二十个。
王婆掂掂重量,忍不住说道:“难怪村里人都在传你苛待继子。”
这做得实在太难看了。
他当产婆这些年,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大的红包。
周武的脸臊得通红:“娘,你这是干什么?她们救了我媳妇儿和闺女的命!”
那好意思用这点东西就把人打发了?
人家又不是乞丐!
“家里多少家底你不知道吗?”严氏翻了个白眼。
她丝毫没有害臊的觉悟。
“再穷你也不能在这事儿上抠?我还要脸呢!”
再说家里真没到这步,且不说家里有十亩地,他每月还上交几百文,月娘做针线也有些收入,难道不够包红包吗?
宓芷婵不急不徐地说道:“不论多少都是个心意,你们不必争吵,只要别忘了把买药的银子给我就行。”
“我家大武和责子自小一起长大,你还收诊费?”
“诊费已经免了,我要的是药钱。”
“多少银子?”
严氏知道宓芷婵的规矩,她给村里大部分人看病都不收诊费,但只开方子,让病人自行到药铺抓药。
哪怕周武是责子的亲兄弟,药钱也少不掉。
“方娘一共用了一副麻散,两副止血药,三粒凝血丸,两片老参,一共七两银子。”
宓芷婵将用的药一一列出。
里面最贵的是老参,一片一两半银子。
然后是凝血丸,一粒一两。
剩下三副药最少也得一两银子。
她说七两已经是良心价了。
“七两?你说笑的吧!”严氏不淡定了。
这么多银子够她家一整年的嚼用了,哪能月娘生俩丫头片子就全用了?
当她是傻子吗?
宓芷婵摊摊手:“药是在同济堂买的,你要不信可以自己去问问,看在两家的交情上我已经把零头我抹掉了。”
现在药大半是野生的,全靠人工采摘,就是这个价格。
宓芷婵要钱的态度很坚决。
倒不是缺那点银子,而是想帮周武一把。
周武的娘凶悍,把儿子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子。
以至于现在被严氏盘剥压迫,他也一直忍着。
他皮糙肉厚受点虐不要紧,可方月和两个孩子呢?
严氏抠门自私,又纵着亲生的孩子啃周武一家,早晚会把她们累死。
严氏更不愿意了:“好些药都是你自己给月娘用的,凭什么找我们要银子?”
别说宓芷婵和周武,就连王婆都怔住了。
她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不要脸的说辞。
合着救的不是她家人?
七两银子是不少,但能比三条人命重要?
当初宋家柳三娘难产,人家一下花了十多两银子,也没见心疼一下。
真是人比人,得扔!
“药是我媳妇儿用的,这钱我还,你宽限我几天,我去筹钱。”
周武眉头紧锁,七两银子他怕是要攒上几年。
他没想过要逃避责任,只是心疼媳妇儿孩子要跟着自己过苦日子。
“七两不是小数目,你一时半会儿也筹不起来,筹到了怕也到不了我手里,你要愿意,现在就跟我签个协议,以后在炎焰炭坊以工抵债,为期两年。”
宓芷婵瞥了一眼严氏。
先不说周武能不能筹到银子,她肯定会从中作妖,谁能放心?
周武刚想说话,严氏就跳出来说道:“不行!家里生计都指着你,你去还她钱,家里怎么办?都喝西北风吗?”
“你不还,还不让周武还,你是要我吃了这哑巴亏?”
宓芷婵给王婆使了个眼色,对付严氏这样的诬赖王婆比较有经验。
“我和小雅在你家白干活儿,看在大武的面子上就罢了,可你还想让我们倒贴银子,你家以后是不打算再娶媳妇儿再生孩子了吧?”
不给钱,往后谁来给她家女人接生?
生产时连产婆都没有,谁放心让闺女嫁过来?
周武是继子,严氏可以不在乎,可她自己生的三个儿子呢?
最大的去年才成亲,最小的还穿着开裆裤玩泥巴,哪个都要操心,哪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严氏气势顿时弱了。
老人常说得罪了夫子媒婆和郎中,会损伤子孙的福运。
因为这样会害得子孙学无良师,寻不到贤妻良婿,病无良医。
可她还有两儿两女没成亲,以后要盖房,准备聘礼嫁妆,办酒席,需要不少银子。
而家里才七八两存银,根本不够用,哪能花在继子身上?
“我家没这么多银子,你们就算杀了我,我也拿不出来,而且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都指着周武养活,你们不能抽走我家的壮劳力,这样吧,月娘生的孩子你随便挑个,就当抵你的药钱了。”
虽然是女娃子,但也能卖个两。
要嫌少,两个都抱走也行。
反正都是赔钱货,养大了也是别人家的。
周武和月娘都年轻,想要以后再生就是了。
周武嘴巴半张,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就是个畜!”
“我是你的长辈,你居然敢骂我!不怕天打雷劈吗?”严氏戳了几下周武的胸膛。
周武挥开她的手:“你要不是占着长辈的名头,我早打死你了!”
说完他大步走到堂屋旁的卧室,将周利平从床上拽了起来。
“你闹什么?”周利平很生气。
他等到大半夜,结果就生了俩赔钱货,他心里本来就不舒服。
又被人扰了美梦,火气更是控制不住往上窜。
“你去看看你媳妇儿给稳婆的红包!我都觉得丢脸!药钱还想用我女儿抵,你不该给我个说法吗?”
周武吼了回去。
他和月娘赚的钱都上交了,因为他爹说年轻人分不清轻重,攒不住钱。
现在到要用钱的时候,严氏一文钱都不往外拿,还打起孩子的主意,真以为他是泥捏的?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性呢。
周利平见儿子动了真格儿,胡乱套了件棉袄就往堂屋走。
到了堂屋,他瞪了严氏一眼:“赶紧去拿银子,我家还没穷到要卖女儿的地步!”
而且还是卖才出生的孩子,只村里人的口水就能淹死他。
“我没银子!”严氏一屁屁坐到凳子上。
她已经打定主意,一文钱都不往外拿。
周武却觉得背后发凉。
他爹的话提醒他了,这两年风调雨顺,地里收成不错,日子不算难过,严氏都想有这样的心思,那万一遇到个天灾人祸呢?
她不更得卖他的孩子媳妇儿,甚至是他吗?
周武直挺挺地跪到地上:“爹,我要分家。”
只要能保护月娘和孩子们,他宁愿自己担下不孝的罪名。
“这事儿是你娘办得不地道,我都让她拿银子来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地要分家?”周利平觉得儿子在无理取闹。
他都妥协了,他还想怎样?
难道真的要让他变成全村人的笑柄吗?
“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里,等见到了我娘,我就跟她说说你是如何待我的!”
听周武提起他亲娘,周利平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脾气暴躁,要是让她知道他没有善待他儿子,没准儿大半夜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找他。
严氏掐住周利平腰间的软肉:“瞧你那点出息!她都死了多少年了,还能把你咋地?我告诉你,你要敢同意分家,我就回娘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