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的徒弟不该有点本事吗?”
“人家才拜师几天?都治好这么多人,你还想怎样?”
眼看着新一轮的争吵又要开始,李进贵连忙出声控制住场面。
“都安静!李大夫的手札在这里,她用的通气汤苏中庸大夫也给我开了,我一直在喝,对眩晕头疼极有效,难道还不能证明她是无辜的?再有人胡乱冤枉人,别怪我不客气!”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宓芷婵的医术好过张升仁,还没有高额诊金,有这样的大夫是泉水村的福分。
可他们倒好,不感恩便罢,还往满嘴喷粪,往后宓芷婵哪肯尽心尽力?
回头损失的不还是村民的利益吗?
真是些蠢货!
李进贵的态度严厉,所有人都闭了嘴。
不过依然有人用愤恨的眼神看着宓芷婵。
沉默许久的宓芷婵开口说道:“德叔,我还有句话要说。”
李进贵点点头:“说来听听。”
“葛青自述一直身体健康,只是偶尔眼前发黑,脑袋抽疼,我给他把脉后也验证了这一点,您也该知道血瘀气虚之症就算不治也不会危及生命,所以我怀疑这件事另有隐情,请德叔通知官府,详查此事,好给葛家人一个交代,也还我清白。”
宓芷婵的话有理有据,李进贵对这件事更谨慎了。
“也好,总不能让人不明不白地死了。”
“不行!”葛朗大声拒绝。
他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李进贵蹙着眉头:“你刚刚不还说想给你爹讨个公道的吗?”
“我爹已经入土为安,官府来人会搅得我爹不得安生。”葛朗的眼神闪烁。
一看就知道他心虚了。
杨氏点点头:“之前是我们莽撞,给李大夫道歉了,但官府要来开棺验尸,我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他们的想法也好理解,死者为大,希望逝者早日安息。
楚黎川却问:“你爹何时离世?”
按泉水村的风俗,人去世后要在家里停灵三日,期间请几个和尚念经超度亡魂,然后才会下葬。
当然,也会有变通。
那就是夏天会提前,让和尚到坟上念经。
可现在是积雪三尺的寒冬啊!
楚黎川的话让诸多村民突然回过味儿来。
“我是昨儿听到他家有哭声,应该是昨天下午过世的。”
“哪有这么着急忙慌把人埋了的?难道你们想赶紧毁了证据?”
“呵,为了陷害李大夫,你们真是煞费苦心!”
“太过分了!简直该死!”
葛兰急忙说道:“你们别胡说,我弟不是那种人,你们别被楚黎川误导了!他不是好人,自己带着媳妇儿在镇上吃香喝辣,爹娘却扔在家里吃糠咽菜,他们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做不出来?”
楚黎川应道:“我带媳妇儿到镇上是讨生活,你也别转移话题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葛叔的死因,以慰他在天之灵。”
现在他已经完全肯定葛青的死有内情。
因为宓芷婵说要报官时,葛家人都很紧张。
“不对吧,葛叔是突然去世,之前肯定没准备棺材,昨天快顶晚才去买,雪还下那么大,棺材店肯定要等今天才送货,葛叔应该还没下葬,更没有开棺验尸这一说!”
有人后知后觉地说了一句。
杨氏大声说道:“我说下葬就下葬了,你在这儿胡说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可她太着急,就像急于掩饰错误的孩子。
李进贵当即说道:“把葛家人控制住,去他家看看到底弄的什么名堂!”
俗话说事出反常即为妖,葛家肯定有事,而且还是大事。
而且身为当事人的宓芷婵和楚黎川都不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得给他们主持公道。
他的原则是绝不能让宓芷婵寒心。
“里正,我爹本就死不瞑目,你再冒犯怕是不妥吧!”
“爹啊你上辈子到底造了多少孽啊?不但被人害死,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给你!”
葛朗和葛兰哭得撕心裂肺。
李进贵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口口声声是被宓芷婵治死的,被害死的,那他去查清楚,他们不是该开心吗?
“把他们嘴堵上,再不行就绑起来!”
李进贵板着脸说道,当里正多年他颇有威严。
到了葛家,众人发现葛青的卧室上了锁。
不过怕冒犯了死人,都不敢妄动。
“李大哥,您看?”有人看着李进贵,这个时候还得他拿主意。
“开门。”
李进贵一声令下,几个青壮小伙子很快就把门踹开。
里头葛青躺在床上,脸色铁青,眼睛瞪得极大,死状狰狞而恐怖。
这场景大家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是上吊死的。”
“造孽啊,葛青兄弟是个实诚人,咋就落了这么个下场?”
“咋就想不开了?谁家日子不难过,可不都活得好好的吗?”
“葛家也是不要脸,这怎么能赖到宓芷婵身上?”
“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儿,硬往人家身上推,也不怕天打雷劈!”
李进贵走到葛朗跟前:“你们到底在搞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葛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都怪我,是我混,我在外头赌欠了几十两高利贷,我爹一气之下上吊自尽,我将计就计,想诬赖宓芷婵,让她赔点钱。”
“是我想的馊主意,要债的人说了再还不上就要看了阿朗的胳膊,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杨氏还想帮葛朗撇清。
可惜,没人吃她这套。
“不得已就能诬陷别人?要都跟你这样,不都乱套了?”
“葛朗从小就不着调,总爱往赌场跑,你开始不管,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欠了钱,还逼死了亲爹,也是你们惯的!”
“你家有房有地,怎么也能想办法把高利贷还了,哭个屁,说白了还是不想自己掏钱!”
“必须给李大夫磕头道歉!”
“对,害我们冤枉李大夫,必须道歉!”
葛朗重重地磕了两个头,哭着说道:“李大夫,我混蛋,求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了我这次吧。”
可后悔没多少,主要是恐惧。
只希望他主动承认错误,能减轻点或者免了惩罚。
“我弟是个老实孩子,这次是一时糊涂,往后绝不会再犯,你别怪他。”
“他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到这么混的办法,求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代他向你道歉,往后我一定看着他,不让他犯错。”
宓芷婵摇头:“你起来吧,我原不原谅不重要,你们还是花心思解决自己的麻烦吧。”
迟来的道歉她不接受,不走心的道歉他更不需要。
而且如果对不起有用,那还要警察刑法干啥?
宓芷婵又看向围观的众人,这次事情闹得比较大,村里的人几乎都来了。
“趁着这个机会我把话说清楚,往后我会继续给相信我的人免费看诊,质疑我医术的请另请高明,楚家不再接待,其余人登门前请准备好诊金。”
不报复,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宽容。
“你是白神医的徒弟,哪能不信你的医术?”
“你治好了这么多人,就是最好的证据,咱们当然信任你!”
“对,都乡里乡亲的,你肯定不会坑我,以后你只管看病开药,我保证半句话不说!”
宓芷婵只得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之前的态度,以后我免费看的只有德叔、赵凤珍、蒋大牛、周武、孙大勇、梁宽子、丁岩、丁健、沈汶、曹狗蛋、王二柱以及他们的家人,口出恶言的自己自觉,我记性好,一辈子都不会忘,你们不要自讨没趣,也免得耽误治疗时机,其他人也不用太担心,我宓芷婵凭良心做事,不会让你们花一文冤枉钱。”
此话一处,众人面面相觑。
宓芷婵一直很少说话,却没想到她比谁都认真。
帮她说过话的居然一个不少。
有人庆幸,也有人不满。
有人轻嗤一声:“你是大夫,怎么能不给病人治病?你对得起白神医的一片苦心吗?”
“随口说你两句就不乐意了,你的仁心呢?”
“我是大夫,但我不傻,也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做不到被人打了左脸还送上右脸的事。”
宓芷婵简单粗暴地说道。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一直都是她的人生原则。
她宁愿眼睁睁看着病人受苦,也不愿救治,好似是有些残忍。
但有因才有果,若不是当日种下苦因,就尝不到今日的苦果。
说完,宓芷婵便和楚黎川转身离开。
他们回泉水村有事,已经被耽误了太久。
趁楚黎川到秦远征家铲出木炭的时候,宓芷婵去了王婆家一趟,将亲手写的薄薄一本书交到王婆手里。
书很轻,却能让女性在怀孕分娩时获得更多的安全保障。
“我知道的都在这写在这里了,你先看看,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来问我。”
宓芷婵轻轻摩挲着纸张。
这是她日夜赶工忙出来的成果,就跟自家孩子一般,不舍交出又充满期待。
王婆虔诚地接过:“往后我是楚唐氏门徒,这本书我定会日日香火供奉,认真拜读。”
人家压箱底的本事都教给她了,她也得拿出拜师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