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婉家的厨子手艺很好,每一样都做得分外可口。
但宓芷婵很克制,吃到五分饱就放下了筷子。
吃饱喝足,宓芷婵在院子里晨练,一边盘算着怎么找谭杭俊。
虽然她可以易容,但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尽量少让人见到她。
毕竟她和楚黎川都是平头百姓,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年代,随便来个当官的都能弄死他们。
就在宓芷婵打拳打得投入时,田景平进了院子。
“宓芷婵,你说你来是帮你男人办事的?”田景平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津津有味地看着。
这女人挺肥,不过招式还挺到位。
宓芷婵点点头:“嗯,我过会儿去跟你表姐道别。”
“需要我帮忙吗?”田景平已然有了作为小弟的觉悟。
“不用,你告诉县衙怎么走就行。”
宓芷婵拒绝了,她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不想连累别人。
田景平的表情精彩万分:“不是吧,你要去县衙?你当真不知道我身份?”
“你不就是个卖药的吗?”
宓芷婵眨眨眼睛,不同的是他家底丰厚,还有个更有钱的表姐,但本质上依然是个不能单独诊治病人的小学徒。
田景平黑着脸说道:“你白长个耳朵了,我姐夫是这儿的县令!”
而且他外祖父、爹和姨父都是当官的,只是去世得早,才家道中落了。
不然他也能当个招猫逗狗的二世祖。
再不济他也是个郎中,怎么到她嘴里就成卖药的了?
宓芷婵很吃惊:“你说你姐夫是谭杭俊?”
这算不算得来全不费工夫?
“嗯,你到底有啥事?要是事情不大,我直接跟我姐夫说一声。”田景平拍了怕胸脯。
“很重要的事,我要亲自见他。”宓芷婵正色道。
田景平有点为难,但见她一本正经,不像是玩笑,便说道:“我带你去看看,不过我姐夫忙得很,不定愿意见你,如果真是非见他不可的急事,你就说要跟他讨论下我姐的病情。”
“你等我会儿。”
宓芷婵收了拳,回屋稍微收拾了下。
书房,谭杭俊正在听手下汇报宓芷婵的情况。
“她从安平的泉水村过来,一路穿着男装,估计是怕人认出来,半道上被田少爷认出来,听说夫人的病情后才决定来这里,去安平打听的人下午才能回来,药方拿给大夫看了,说用药恰到好处,有疏通筋脉的作用,对夫人的身体大有益处。”
谭杭俊点点头:“你多盯着点,要是发现她对夫人不利,不必手下留情。”
当然,如果她真有两把刷子,他必然不会亏待她。
“是。”侍卫颔首。
才说完这事儿,田景平就敲响了门。
“姐夫,我找你有点事。”
“进来。”田景平应了一声。
进了书房,宓芷婵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书桌前的男人。
他穿着玄色长衫,面容俊朗,眉目间自带矜持贵气,不怒自威,难怪云婉难舍难分了。
要换成她,也不愿意放弃这么优秀的男人。
谭杭俊抬头看了一眼宓芷婵:“是她有事?”
田景平老实点头,他这姐夫什么都好,就是太精明,什么都瞒不过她。
“你有事但说无妨。”谭杭俊眼神深邃。
他早猜到她来这里目的不单纯。
本以为她还会再装两天,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主动来了。
“我听说你公正严明,断案如神,是真的?”
在交出账本之前,她还得考察下谭杭俊的人品。
万一他只是装出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内里干着和徐昌平一样的勾当,那她就等于自投罗网了。
谭杭俊淡淡地说道:“你不用试探我,我堂堂七尺男儿,自求顶天立地,问心无愧,再者我出身镇南侯府,师从周清,我再埋汰也不能丢了他们的脸面。”
所以以权谋私,滥用职权的事儿决不能发生在他身上。
再者吕家底蕴深厚,一点蝇头小利他看不上。
“这个我敢担保,我姐夫到任上三年,从没有过冤假错案,你要是有冤情,姐夫肯定能给你做主。”
在这方面上田景平对谭杭俊十分信任。
宓芷婵很爽快:“那我就不兜圈子了,我手上有徐昌平等人贩卖私铁的证据。”
谭杭俊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你是邻县人士,为什么这么远跑来给我?”
“里面牵涉的人太多,这一片你后台最硬,只有你敢管,也只有你能管,而且我觉得堂堂的镇南侯府世子不会无缘无故跑到这里当个小县令。”
来这儿之前她打听出不少事。
其中有一件,说吕家主母一直不喜欢云婉,加上两年无所出,便逼着谭杭俊休妻。
可谭杭俊重情义,他不愿意放弃云婉,一怒之下就到金銮殿求了皇帝,将他外放做官。
这是摆在台面上的理由,看着很合理。
回头再一想,却不是这么回事儿。
谭杭俊是庶出,偏是年轻一辈中天资最高,风头最盛的。
有点脑子的当家主母都得提防着他取代嫡子的地位,巴不得他一辈子都生出来孩子。
另外当朝律法有规定,考取功名的男子且非嫡非长,可另开门户。
也就说只要谭杭俊愿意,他就能带着云婉单过。
都不住一个屋檐下,还有谁能欺负云婉?
所以一切都是借口罢了。
至于真实原因,宓芷婵能想到的就是皇权更替,各方势力互相倾轧。
不过里头的水深得很,远不是她能掺和的,所以她点到即止。
一提到私铁案,谭杭俊就脑仁疼。
他能猜到背后黑手是谁,可就是找不到证据。
那群人还三天两头来他面前蹦跶下,快憋死他了!
可让他为难了许久的事情,一个乡野妇人真有能力解决?
别又是个来吹牛的,但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他还是决定给她一次机会。
“你是个明白人,我是奉命来调查私铁案,不过那群人很谨慎,我花了三年才收集到一些蛛丝马迹的证据,你若是真能帮到我,吕某感念在心。”
宓芷婵摇头:“不用你感念,只要帮我办一件事。”
“说来听听。”
“我要安阳城屠思贤从此夹着尾巴做人。”宓芷婵缓缓说道。
屠思贤是有屠思俊的靠山,凭着这层关系,迎福木炭一家独大,连店里的伙计都敢对客人不敬。
一旦屠思贤倒台,迎福木炭就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
“屠思贤?你们有什么仇?”谭杭俊有些意外。
宓芷婵懒得细说:“你就说能不能办到吧。”
谭杭俊点点头:“弄死他容易,但他是走私案的重要突破点。”
潜意思是只要宓芷婵提供的证据有用,他立马能兑现承诺,但若是唬他,屠思贤就得安稳地活着。
宓芷婵绕到一旁的屏风后取出绑在腰间的账本,递到谭杭俊跟前:“就是这个。”
这账本封面写着诗经,里面全是歪歪扭扭的数字。
“你逗我?”谭杭俊黑了脸。
如果说这是小孩儿的涂鸦,还更可信些。
“你把诗经拿过来,对照上面的页码、横排、竖列找字就明白了。”
宓芷婵默默同情了一下谭杭俊的智商。
贩卖私铁是砍头抄家的大罪,这账本关系着多少人的身家性命,怎么可能明晃晃写出来?
也正是人家想出这个办法,才不把账本当回事儿,让楚黎川有机会拿到。
谭杭俊翻了几页,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门道。
“该死的!”
他一年前就拿到了一本差不多的账本,却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害他们白白浪费了一年的时间!
谭杭俊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才开口:“你从何处得来?又如何得知其中的门道?”
“徐昌平好酒色,常在巡查司饮酒作乐,喝大了就瞎显摆,有次拿了账本,我相公偷偷藏了下来,其中的门道是瞎琢磨出来的。”
她是女孩子,从出生就不被父母欢迎,无儿无女的小爷爷把她带在身边,看护她长大。
她的小爷爷曾在战争年代在敌军潜伏整整十二年,所以她小时候听的是他年轻时的故事,玩的是破译各类密码。
所以这账本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小儿科。
“三天内我取屠思贤的命。”
谭杭俊承诺道。
宓芷婵的话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但他不想深究。
对他来说账本是真的就够了。
宓芷婵又提醒了一句:“据说徐昌平手上有一批铁没运出去,你可以查查。”
如果能找到,那就是更石锤的证据。
“多谢。”谭杭俊拱拱手。
此时他已经放下了对宓芷婵的戒心。
又想到婉儿和云影都对她的医术赞不绝口,便问道:“唐小姐,可否告知在下婉儿的情况?”
“她是寒气入体酿成了病根,按我说的办法调理,很快就能疏通血脉,现在比较严重的是她心理上的抗拒和倦怠情绪,我暂时用一年之约稳住她,但你的陪伴和安慰更重要。”
谭杭俊不是病人,宓芷婵说起病情没有任何负担。
“什么一年之约?”
谭杭俊蹙了蹙眉头,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云婉隐瞒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