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这些人还是力壮的中年,沣水村里的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起码吃饱饭还能剩下点粮食,哪像现在人吃不饱也就算了,都快人吃人了。
“村里人都说,我哥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穷,没有钱治病才烧坏了脑子。”
老妇人撕扯着脸上的皮,一块块地往下揭,口中却继续说道:“实际是那二十几人故意将他关在牛棚里一晚上,导致他受惊过度,活生生被吓傻的,最后才会做了村里的守村人。”
说完,她的真实面容也露了出来,那是一张溃烂但是年轻的脸,原本白皙光洁的肌肤如今爬满了交错纵横的血痕与脓疮,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可那精致的眉眼依旧在这一片狼藉中倔强地彰显着曾经的美丽,高挺的鼻梁下,嘴唇虽已干裂起皮且微微浮肿,她似乎并不在意旁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时的惊恐与嫌恶,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空洞的目光死死盯着村长等人,眼神中透露出怨毒和杀意。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被她的样子惊吓到了。
“是他,是他回来索命了。”
几名老者颤颤巍巍地退到一起,紧紧抓着手中的拐杖当作武器,但那颤抖的身体无不展露出他们内心的恐惧。
秦妙惜眉头紧锁地扫了他们一眼,对她继续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对你哥下手?”
“因为我哥从小就跟其他人不一样,他能根据当时的土壤分析出加什么能增加粮食的产量,从他八岁起就展现出自己的非同一般。”
她脸上挂着自豪的笑意,“我们家因为这个原因年年丰收,很快与村里其他人家拉开差距,渐渐有了首富的趋势。”
说到这,她的脸色骤然一变,一双眸子如同一把利剑,狠狠的朝他们射去,咬牙切齿地说:“可是他的能力被有心人知道以后,这些人就联合在一起作恶,就算我哥哥变成傻子他们也没有放过他,每天晚上都会找一些事情吓唬他,将他在大冬天吓出院子,跑到荒凉的雪中,最终被冻死。”
原来,这才是守村人死亡的真相。
她看着那一张张惨白的脸,讥讽地笑了,“你们可能不知道,真正有这个能力的人是我,而非我的哥哥,我哥哥是替我而死的。”
听到这里,村长和那存活的老人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不可能,怎么会是你,你那时才多大?”
她冷笑道:“既然你们这么在乎田地,那我就让全村的人的地都变成荒地,让你们去吃土,也别想吃一粒自家田里种出来的粮食。”
“我只是略施小计,就让全村的人以为是因为得罪了土地公,村里的田才荒废了,只要他们将自己的老娘、父亲亲手送进活人墓,那就能得到土地公的原谅,才能得到可以种出的种子和肥料。”
说到这,她笑得开怀,“狼心狗肺的子女果然也是一样卑劣,毫不犹豫地将他们送上绝境。我就是要让你们老了以后亲自被自己的子孙嫌弃,让你们在活人墓里不得善终。”
村民开始对她群起而攻之,“你好狠的心,他们犯错与我们又有何干,为什么连我们的田地都祸害了。”
“那是因为你们袖手旁观,你们也想我哥哥死,你们害怕我家超越你们,你们嫉妒的不作为和他们一样恶心恐怖。”
陆卿尘看着他们又愤恨又无奈,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们既然知道村里种不出来东西,为什么不迁村,不离开这里,非要死守在这里?”
树挪死,人挪活,他不相信这些人没有机会出去另寻生机,不过是因为懒惰,安于现状,不想另谋生路罢了。
被质问的村民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羞愧在所有人身上上演。
她忽然喋喋地笑了,阴森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他们就算想出去也出不去,我早在村里所有的井内下了经过我的调配洋地黄。他们只要离开沣水村,超过三十日就会出现心悸、恶心、阵痛等症状,只有回到沣水村才能够得到缓解。”
村民指着她大喊,“你看,是她用了毒。”
陆卿尘和秦妙惜对视一眼,纷纷露出厌恶的神色,这些人恐怕从未走出沣水村吧!否则怎么会连对方说的症状都不知道,现在才来马后炮。
秦妙惜看着她,眼中的怜惜一闪而过,“你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在死前折磨他们?”
“是他们自己不识好歹,既然被自己孩子送进了活人墓,那就乖乖在里面等死,可他们非要逃出来找事,那我自然不能让他们得以善终,不折磨他们怎么能消我多年来的心头怨恨。”
现在一切都了然了,她扮成老人潜伏在村里,看着曾经害死他哥哥的仇人一个个惨死,最终杀了所有人,给她哥哥报仇。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她离开村子的这些年去了哪里?那么小的孩子又是如何活下来的,不必问也知道过程的艰辛苦难,她用自己的青春年华完成了为哥哥报仇的大计。
秦妙惜从不会质疑行凶者,无论曾经发生了什么,但杀人了,就要受到惩罚,不仅是她,还有十二年前害死她哥哥的那些人。
陆卿尘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秦妙惜,对衙役们使了个眼色,他们上去抓人。
“先带回大牢等待尚书大人的审判。”
村民却在这时站出来阻拦,“等等,她还没将田里的解药拿出来,她不能走。”
她朝着众人笑了,“噗嗤”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你怎么了?”
押着她的衙役也是吓了一跳,秦妙惜第一时间上前查看,无奈地摇头道:“是中毒,已经来不及了。”
陆卿尘震惊地看着她,这女人难道事先就猜到这次会将她揭穿,所以提前吃了毒药?
她忽然抓住秦妙惜的手,“我有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背后的人是我?我自认做得天衣无缝。”
“你是做得很好,但你种的玉米却出卖了你。”
秦妙惜一只手抵在她的后背,这让她能够好受一些,解释道:“现在京兆没有玉米的种子,而你是从扬州来的,我就猜测是你从扬州带来的。”
“之后我们又在你哥哥荒废的房子里找到玉米桔梗焚烧的残渣,你怕是用草木灰和那残渣混合当作地里的肥料吧!他们不仅能杀死切叶蚁和其他害虫,还能让那些虫子变成地里的肥料,从而庄稼长得更旺盛。”
她嘴角微微勾起,血又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你说得没错,你是不是也猜到陷阱中的黑蛇了?”
陆卿尘茫然不解看着两人,这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却见秦妙惜点了点头,“燃烧玉米桔梗就能引来那些蛇,其实最关键的是你种在你哥哥房子外的落地蒲,你应该是为了防止有人擅自进入你哥哥的房子做的防护,却不小心将种子也落在土地庙了,这才让我发现整件事与当年的守村人有关。”
她眼中露出崇拜又遗憾的目光,“如果当年有你在,我哥哥就不会冤死。”
暗红的血源源不断地从她的嘴角溢出,她用沙哑的声音恳求,“能不能将我和哥哥葬在一起,求你!”
秦妙惜心口如同压了万斤巨石,“好。”
她眼神空洞地遥望天空,露出孩童一样天真的笑容,“哥哥来接我了,真好。”
抓着秦妙惜的手逐渐失去了力量,掉落在地上,她也失去了呼吸,带着十多年的恨意一起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