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与她平视,蛊惑地问:“娇娇,我想报仇,你会帮我吗?”
吴氏依然摇头,“不要!不要!”
沈兰不知道她的意思是指不要报仇,还是不帮她报仇。
她发狠道:“娇娇,我的孩子死了,我的丈夫死了,我的亲人全死在了小镇上,我恨啊!”
“不要……”吴氏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
“你舍不得刘恩贵死?”
“不要……”
“如果我一定要杀了他呢?”
吴氏的双手握得很紧,沈兰感觉到了痛意。但没推开她。
“不要,斗不过的,斗不过的。”
“我是鬼啊,鬼怎么会斗不过人呢?”沈兰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你不是。”
沈兰以为自己暴露了,却见吴氏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你有影子,你不是鬼,呵呵……”
沈兰低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道:谁说吴氏疯了的?这不是挺正常吗?
她把吴氏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露出一抹温情。
“娇娇,我想报仇。”
“我也想替你报仇的,可惜……没成功。”
沈兰正想问这话是何意,就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是一名丫鬟的呵斥声。
“找人就找人,跑这里来做什么?谁会来这鬼地方?”
她听到了守门婆子的声音,知道她在找自己,抽出手说:“娇娇,我要走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吴氏定然知道一些内幕,她会想法子把人带出庄子。
就冲她当年要给母亲传信的恩情,沈兰也决定救她出去。
但今天不是个好时机。
她从窗户跳了出去,关好窗,跳过围墙,选了一条路故意与寻她的人碰上。
“死丫头,你跑哪儿去了?”守门婆子见到她后气得破口大骂。
沈兰迷迷糊糊地说:“阿婆,这里太大了,我刚才迷路了,走来走去都是一样的路。”
那婆子一把扯过她,对其余跟来寻人的下人说:“就是她,找到了,今天多谢你们了,改天请你们喝酒。”
等就剩她们俩,婆子一脸怨念地说:“都怪你,害我平白无故欠了人情,快走快走,以后别来了!”
沈兰失了婆子的信任,被赶出庄子。却并不失落。
她来时雇了马车,这会儿马车还在路口等她。
瞧见她失魂落魄地走来,车夫立马察觉到她寻人不顺利。
“姑娘,别想不开,一次没找到也正常,那么大个庄子,说不定明天就找到了。”
沈兰顺势说道:“多谢大哥吉言,那我明天再雇你的车。”
“好说好说,老顾客我给你便宜些。”
车夫明显更高兴了。
回去的路上,沈兰一直在想,该如何将吴氏顺利救出来。
看她的遭遇,不仅是被刘恩贵厌弃了,可能还做了一些得罪人的事。
她的疯病不是假的,刚才抓住她的手腕时诊过脉,她这病恐怕有些年头了。
还是要接出来好好医治才行。
进了城,她发现人群都往一个方向涌动。
街上太挤了,沈兰在城门口下了车,又付了定金,这才随着人流过去。
她听见旁边有人说:“罗家还记得吧?就那个在半年内家破人亡的罗家,听说是被人害的。”
“记得,这事当时闹得可大了。”
“哎,终是财宝动人心啊。”
“罗家有什么宝贝值得被人惦记的?难道是图钱?”
“这你就不知道了,罗家祖上是挖古墓的,听说得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然后被罗春生的朋友知道了,结果人家把他全家害惨了。”
“罗春生的好友?谁啊?”
“就是刚被灭门的吴老爷,真是报应!”
“嚯,这么巧?是萧大人查出来的吗?”
“去官府听听就知道了,萧大人抓了几个证人,这会儿就要升堂审理了。”
沈兰听到是这个案子,也加快脚步往府衙去。
这两个案子之间是否有关联,就看结果是什么了。
如果是罗家在报复,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威武……”衙役握着杀威棒分列两侧,堂下跪着一排人。
他们有赌坊的管事和打手,罗大少爷的书童,药铺的伙计,以及一名口音极重的胡商。
这个案子不难查,经手的人太多了。
这些人都是吴忠锦花钱收买的,被萧寂一逼问就全招了。
毕竟连吴家都被灭门了,他们守着秘密做什么?
事实与沈兰预测的大差不差。
吴忠锦买通了胡商,先将罗春生引走,不用他安排杀手,那北上出关的路危机重重,罗春生只带了四名仆从,哪里有命回来?
后来他又收买了书童和书院的书生,设计让罗大少爷染上赌瘾,欠下一大笔债务。
张氏为了救子,肯定舍得卖那枚宝珠。
可惜她哪怕拿出了宝物,最后还是没能保住两个儿子的性命。
张氏母女跪在堂下泣不成声。
百姓们对其怜悯至极。
可当萧大人说出罗月梅下毒毒害无名镖师时,百姓们纷纷扼腕。
同情转为厌恶,一句句难听的话传入沈兰耳中。
“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恶毒心肠,难怪罗家有此遭遇。”
“那镖局的人与她们无冤无仇,这也下得了手,真不是人啊。”
“她这么小,肯定是张氏教唆的,要判也该判张氏。”
“对对对,得判张氏死刑,为那些可怜的镖师偿命!”
大羲律例,没有不满十四岁不判刑的说法,杀人偿命,罗月梅必死无疑。
至于张氏,她确实有教养不当、监护不力的责任,被判了流放之刑。
其余众人,只要收过好处的,全被判了刑。
毕竟因为他们的过失,间接害死了数条人命。
萧寂拍了拍惊堂木,对张氏说:“罗家的珠子本该归还,但那东西你们保不住,你可愿意用那东西换一个愿望?”
张氏压根不想要回珠子。
那是害他们全家家破人亡的脏东西。
“大人,我确有一事请求。”
张氏的请求很简单,她不要判流放,她要和女儿在一起。
沈兰看到张氏抱着女儿,镇定地跪在正中央,并未大吵大闹,与之前的样子完全不同。
只有罗月梅能听到母亲的耳语。
“孩子,别怕,娘亲会一直陪着你的,仇人死绝了,我们下去和你兄弟团聚,你爹肯定也在奈何桥上等着我们。”
罗月梅点了点头,“娘,我不怕的。”
从下毒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
沈兰似乎看到了将来的自己。
为了报仇,她双手沾满鲜血,死了许多人,无辜的,不无辜的,她已经分不清了。
她也许会变成连自己都厌恶的样子。
可这条路,她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