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寂按住付清衍的肩膀,“你今日好好在家休息,莫要乱跑。”
建州城出了个杀人狂魔,付清衍又是好管闲事的性子,出去可别被凶手盯上了。
沈兰交给他一个任务:“付公子不如在家中照顾病患吧,您救回来的小和尚今日还要按时喝药,时刻关注他的体温。”
萧寂补充了一句:“最重要的是,别让病人跑了。”
“行吧,那我便守在家中,你们回来告诉我案情的进展。”
在付清衍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沈兰跟着萧寂出门干活去了。
这回萧寂没有骑马,而是和沈兰一起乘坐马车。
沈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穿着官服的男人果然可以帅出新的高度。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直白了,萧寂耳根发热,不敢与她对视。
不过他也发现了,沈兰今日穿着新衣,不再是灰扑扑的颜色,上衣着米白色的圆领窄袖袍子,下半身则是浅绿色罗裙,宽宽的腰带将细腰勾勒的盈盈动人。
头发虽然梳得简单,但也插上了一根玉簪,坠着一枚福瓜,显得比之前俏丽许多。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
四目相对,沈兰不知为何,心跳陡然加速。
她忙调整坐姿,压下嘴角的弧度,一板一眼地说:“萧大人,今日我想再仔细勘验吴忠锦的尸体。”
“好。”萧寂则跟她说了一些提刑司的事情,免得她不了解程序。
沈兰认真听着,官场无小事,她是女子,容不得半点出错。
“大人,义庄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沈兰先一步跳下去,然后就对上了一片黑压压的脑袋。
“拜见……”官员们齐刷刷行礼,可余光瞥见下来的竟是位姑娘,忙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挺直了腰杆。
沈兰大步避到一旁,免得大家尴尬。
这次义庄验尸,到场的人很多。
州府提刑司不止萧寂一个长官,下头还有不少判官与知事。
沈兰见到了其他两位仵作,都是年纪颇大的老者,正板着脸审视着她。
听说萧大人从外头带回来了一名女仵作,年纪轻轻,形影不离。
他们都以为这只是萧大人将人带在身边的借口,哪有女子当仵作的?
直到见到沈兰,他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雷大江也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他等着这两个老东西出招,也等着看他们出糗。
别看仵作地位低,可这行业人才稀少。
这两名仵作萧大人之前当宝贝似的供着,养成了心高气傲的性子。
“萧大人。”众人给萧寂行礼。
萧寂摆摆手,径直走进义庄。
放眼望去,一排排尸体陈列,让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来建州府三年,这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灭门大案。
“萧大人,不知今日我等如何分派任务?”王仵作有些急切。
萧寂让随风将一叠纸张分发给他们二人,交代道:“你们二人分别从左右开始验尸,按照纸张上的要素一一勘验仔细,务必无缺无漏。”
这是萧寂连夜画出来的验尸笔录表格,根据沈兰之前的笔录提点出来的几大要素,有死者姓名、性别、年龄、死因等等。
一目了然。
沈兰也分到了几张,工工整整的一张表格,要验些什么内容都写得一清二楚。
她不得不佩服萧寂的办事效率,才仅仅跟他共事了几日,他已经能从中总结经验了。
真不愧是大羲王朝最年轻的状元郎。
萧寂带着沈兰直接走到吴忠锦的尸体旁,点了一名知事做记录。
其余人见状,都有些惊奇,萧大人竟然如此看重这位女仵作。
王仵作不满地说:“一个小姑娘,可别见到尸体吓坏了。”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萧大人,那吴忠锦死相难看,不如让我们来验。”
谁都知道,吴忠锦才是这个案子的关键。
萧寂没有答应他,而是说:“沈仵作是后辈,今日就让她先验,若她验得不够仔细,再请二位出马。”
沈兰明白,这是自己公开展示能力的机会,她能否在提刑司站稳脚跟,就看今日了。
她把口罩手套戴好,看了那名知事一眼。
对方愣了一下,随后忙拿出笔墨,准备记录。
他以为这姑娘就是来观摩的,怎么还真上手了?
萧大人就站在一旁,难道是要手把手教?
可从来只有把爱妾带在身边红袖添香的,哪有把人带来验尸的?
沈兰不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先将死者基本信息告诉他,随后是昨天就验出来的死因以及身上的伤。
她语速不快不慢,声音洪亮,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王仵作冷哼一声,“背资料谁不会?”
他以为这些信息是萧大人告诉沈兰的,顿时起了轻视之心。
沈兰没理会周围的目光,开始一寸一寸地检查尸体。
尸体已经全裸,许多人都以为这姑娘会不敢往下看,结果人家不仅看了,还每一处都看得仔仔细细。
“死者的伤主要集中在上半身,手腕有勒痕,应该是被凶手绑在椅子上。”
沈兰回忆了一遍,当时并未在书房里看到绳索一类的东西,于是问一旁的雷捕头:“死者的衣裳还在吗?”
雷大江点头:“在的,沈仵作要看吗?”
“腰带还在吗?”
雷大江去翻了一遍,找出了一根皱巴巴的腰带。
旁边一名衙役上前说:“吴老爷的衣裳是我脱的,他的腰带绑得歪歪扭扭,像是随手绑上去的。”
沈兰歪头对那名知事说了一句:“验,死者生前疑似被腰带捆缚双手。”
知事不解地问:“这也要记?”
萧寂咳嗽一声,“听沈仵作的。”
“诶诶。”知事忙低头记上。
沈兰继续验,“死者左手手指断了三根,指甲断裂,应是生前遭受巨大疼痛时用力挣扎所致。”
“他左手腕上有一粒一粒圆形印记,生前应该有佩戴珠串。”
雷大江从衣物篮中取出一串佛珠,“是这个。”
沈兰猛然记起昨日捡到的那颗珠子,当时不知道那颗珠子的用途,如今看来,应该也是佛珠中的一颗。
“死者信佛?”
雷大江已经将吴忠锦生平事迹查的差不多了,点头道:“是,吴老爷信佛,每月初一都得到法音寺上香。”
“法音寺有武僧吗?”
沈兰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可又不太明确。
“应该有吧,不过法音寺的师父们个个慈悲为怀,就是有武僧也不可能杀人的。”
萧寂接过那串佛珠。
是上等的碧玉,每一颗珠子都一样大小,颜色匀润,刻着一整篇的金刚经。
“哦,对了,三个月前吴老夫人过世,吴老爷请了法音寺的方丈大师来做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之后还与法音寺的了尘师父结缘,请他每隔三日到府上共研佛法。”
了尘?
沈兰和萧寂对视了一眼。
怎么会是他?
雷大江怕他们误会,急忙说:“不过吴府出事的那日,了尘大师没有来。”
萧寂交代他:“去查一查那一日了尘都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
雷大江应诺,带着手下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