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
崔衡跟张敬都没主动开口自我介绍,两人同时看向尹甜甜。
尹甜甜挠头,她没想到张敬也追到家里了。
“少爷,他叫张敬,是县学的学生,我答应帮他抄书,他答应替我引荐县学的先生。”
她又跟张敬介绍崔衡。
“我家……额,少爷,崔衡。”
张敬把她抄的那本书铺开摊在桌子上,示意她过去抄。
纸上的小楷字迹娟秀,崔衡有些惊讶。
“甜甜,你字写得这么好?”
张敬一脸看热闹的表情,他不知道?
尹甜甜眼看要露馅。
“少爷您忘了,我会刺绣,依瓢画葫芦,我最擅长了!”
她筐里放着从绣坊里领来的工具,应该是领了绣活。
崔衡提笔蘸墨。
“我替你抄。”
尹甜甜吐了吐舌头,把绣架拿出来摆好。
“我有绣活要做,约定了三天交工,咱们一起吧!”
崔衡把油灯的芯挑了挑,房间里亮堂了一点,沈父又端来一盏灯。
“多点一盏,别把眼睛熬坏了。”
今天虽然被人欺负了,但是有钱拿,沈父高兴。儿子有出息,他也高兴。
不是候府的人来找茬,他更高兴!
张敬打量着崔衡,他的视线太直接,崔衡抬眸看他一眼,低头继续抄书。
“张兄有话直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崔兄的谈吐学识,不像是乡下能养出来的,而且父母姓沈,你却姓崔?我猜测,崔兄应该就是这几天大家口中议论的主角,被换到京城平阳侯府的那位假世子。”
这件事情不是秘密,刚才尹甜甜也说了,他之前一直在京城。
“你也想如其他人那般来嘲讽我吗?”
自从真实身份被世人知晓,他身边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骂他,骂他鸠占鹊巢,抢夺别人的人生,骂他不知道感恩,侯府养育他十八年,他却执意要回到亲生父母身边。
张敬手中的笔不停。
“我嘲笑你做什么!我只是好奇你写的那篇文章,宋先生为人不羁,但却是真有才学,多少人往宋先生跟前递文章,从来没见过宋先生如此看重谁,你是第一个!”
“有这份能力,我猜你就是留在京城也肯定大有作为,等你混出头,把父母接到身边尽孝也不迟,何必非得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回到这穷乡僻壤受人冷眼……”
“我若是不回来,谁借给张兄笔墨?”
张敬抄书的动作一顿,尬笑两声。
被看穿了,他就是为了省点儿笔墨纸砚,才凑上来的。
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羞愧。
“能省点儿是点,我今天晚上连灯油都省了!以后的日子还长……”
破了的窗纸上出现一个人影,二狗子没走正门,扒着窗户往里看。
“甜甜,那帮人没为难你吧……”
原来他今天是来沈家报信来了!
但尹甜甜一点儿也不领情。
“二狗子,我跟你说多少遍了,以后少来招惹我,我是我家少爷的童养媳,你给我献什么殷勤!”
窗户纸的破洞视线范围有限,二狗子只看见了尹甜甜,没看见崔衡跟张敬。
“甜甜,我知道你跟侯府送回来的那个假世子没什么感情,我也知道你不想嫁给他,不过我现在打不过他,你再等我两年,我多吃点儿饭,两年后我肯定就能把你从他手里抢过来了!”
“甜甜,我不介意你跟过别的男人,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
尹甜甜起身,从屋子里找了个鸡毛掸子,气得她想打人。
二狗子跑到两家中间的院墙处,长臂攀上墙头,三两下翻过去。
“甜甜,你一定等我!”
尹甜甜从地上捡了几块儿石头,朝着他扔过去,听见那边砸中的声音,她才解气。
“甜甜,你们忙完了没有,该吃饭了!”
沈母做了稀粥,烙了饼,让尹甜甜端到屋子里去。
“你们吃,我跟你爹在厨房随便吃点儿。”
她买了十斤骨头,熬汤其实也吃不了几天,老两口在厨房,把熬得没味儿,又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放到火上烤,烤脆了,把骨头砸碎砸成粉,再用水冲服下去,挡饱,能一晚上不饿呢!
张敬不客气地伸手拿饼。
“果真是缺德!”
她今天中午可是自带干粮,没喝他家一口水!
张敬就当没听见,吃完继续抄书。
尹甜甜做绣活做到大半夜,困得实在熬不住了,起身伸了个懒腰。
“甜甜,过来睡。”
崔衡冲她招手,他们两个坐在炕上,占了大部分地方,崔衡挪了挪,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给她摆上枕头,示意她躺到他身后。
屋子里有外人,尹甜甜有点不太好意思。
“张兄是君子,不必有顾虑。”
他话中有话。
尹甜甜猜不透,她脑袋困成浆糊了,爬到炕上,几乎是刚一躺下就睡得什么也不知道了。
崔衡拉过房间里唯一的一床被子给她盖上,把她挡得严严实实,又回过头来对张敬说道:“多谢张兄照顾我家甜甜,咱们继续抄书?”
张敬也困得不行,但这里又不是他家,况且,炕上还睡着女眷,他也不好意思躺下睡觉,只能陪崔衡继续熬着。
三更鸡叫,他一脑袋砸在桌子上睡了过去,昏睡过去之前,他有点后悔,早知道便宜不好占,他就不来了!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天亮了,张敬睁开眼睛爬起来,崔衡还在抄书。
他想起身,却发现半边身子动不了了,腿和胳膊,哪里都麻。
“要迟到了!”
从清河村跑到城里,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上课!
他一瘸一拐的从炕上跳下来收拾东西。
崔衡把抄好的书整理一下递给他,他愣住了,才一个晚上,就都抄完了?
他接过来翻了翻,几乎每一张上面的字迹都相同,没有一点偷工减料!
他像是不知道累一样,精神头很好。
“书抄好了,张兄坐马车回县城,还能赶上早课。”
张敬的脸垮了下来,他昨天晚上省下来的这点笔墨钱才值多少,坐马车回城里,他不是白熬一晚上了吗!
“多谢崔兄替我着想,我来得及!”
他收拾好东西,一路小跑,跑得差点儿断了气,才终于赶上上课。
但是他昨天晚上没睡好,早上又跑了一早上,半上午听课的时候打盹突然惊醒时才回过味儿来。
不是,那个崔衡,他是故意的吧!